得很。被人这么一看,程晓星脸上微热,只能先问:“你有事么?”
唔,她不仅皮肤凉,声音也是凉的,让人想起山涧里流淌的清泉。
叮咚,叮咚。
这么一想,男生脸上也发热了,搔了搔头皮讪讪地说:“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要是这盛总不来捐款了,你家里还让你去上学么?”
和其他人一样,程晓星也摇了摇头。
男生暗暗叹了口气。
同病相怜。
她惨淡地笑了一下,又说:“其实就算拿到了这笔助学金,家里也不一定让我去。”
男生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同情了,“为什么?”
程晓星顿了顿,没答。
男生讪笑了一下,同样在贫困中挣扎,他很明白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本不打算再揭人伤疤,正要住口回头,她却又继续说:“不过,不管家里许不许,我都是要去上学的。”
声音很小,可是很坚定。
那个时候,助学机制还不完善,多数大学里还没有设置所谓“绿色通道”。小城里消息闭塞,政策执行度也低,这里的学生们对助学贷款这回事,更是听都没听过。
男生不由诧异,“家里不给钱,你怎么上?”
她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为难的神色,但还是说:“总有办法的吧……”
“哎,来了来了!你们看那车,会不会是盛总的?”
惊喜的一声,打断了程晓星的话,一排贫困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纷纷抬眼看向门口。
程晓星也跟着看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来,和一般的车不一样,很长,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加长版。程小星不认得车的牌子,但也看得出十分威风,力量十足。
车进门后猛拐了个弯,在道旁空地上一横。急刹车后,骤停的车轮激起满地扬尘,“吱”的一声向前擦出好几米,然后才堪堪停下。
也不待扬尘落下,车门一开,先跳下两个魁梧的男人。他们黑衣黑裤黑墨镜,留着利落寸头,身姿笔挺在烈日下一立,仿佛两株黑色的乔木。
看样子,应该是保镖。
程晓星以为后面下车的,会是个西装革履但大腹便便的男人。
——她印象里的煤老板都是这样。
然而眼前一晃,车门里先跃出半条长腿,穿的是迷彩裤,撑地的一只脚上也是迷彩军靴。这衣着已经完全出乎她意料,紧接着,那人长腿一迈,从车门里跨出来,动作稳健,身材精壮,更是和大腹便便沾不上一点关系。
那男人上身穿一件半灰半绿半黑的T恤,颜色古怪驳杂,显得脏兮兮的。离得远,看不清他样貌,只见他下车后抖了抖上身,又跺了跺脚,动作很是粗疏随意,没有半点大老板的矜持拿捏。等他抬起头站直身子后,才见挺拔英武,竟比立在一旁的保镖还高出一截。
“这、这是盛总吗?”
程晓星心里的疑问,被一旁的同学轻轻说出来了。
有人摇头,“不知道。”
有人蹙眉,“不像啊……”
大家都将信将疑,眼巴巴看着这男人打头,在两个保镖护送下往前走。
他人高腿长,大步流星走得很急。旁边的保镖原本也是步伐稳健,可为了跟上他,却几乎要狼狈小跑了。
他走路既快,步子还重,军靴踏在地面上,一步步铿锵有声。
看那身量与做派,学生们都好奇,要是真出了危险,也不知这三人究竟谁保护谁。
这人一来,学生们都向他行注目礼,记者们纷纷扛起摄像机追过来拍摄,观礼台上的校长和老师也下了台阶,朝他迎过来。
好像一下子,他就把校园里沉闷的空气搅活了。
人们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来,一时间,仿佛当头的烈日没那么热辣,恼人的蝉声也远了。
程晓星目光也一直被他牵引着。
直到走得近了,他经过操场旁边,她才看清,他那上衣不是显脏,而是真脏。那本是件墨绿色的军T,后背被汗渍透了,一片阴沉水色,肩膀和胸前又被煤灰染得黑黢黢的,所以乍看时才成了那种驳杂的怪色。裤子和军靴其实也脏,不过迷彩色杂,远看时没发现罢了。
难怪他下车时又抖衣服又跺脚,原来是身上太脏了,在抖煤灰。
看清了这身衣服,程晓星更疑心这人身份。
他哪像是煤老板?
分明是刚出矿的挖煤工人。
可她晃神间,记者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举着相机开始狂拍;校长和老师也跟他迎面碰上,个个笑着朝他伸出手,连声客气道:“欢迎盛先生,欢迎盛先生莅临啊!”
程晓星讶然张张口。
这还真是盛沣啊……
她今天本来心事沉重,一直淡淡的。现在难得被勾起好奇心,很想看一看这位盛先生的脸。奈何他身边人太多,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她视线见缝插针也挤不进去。等终于找到一个角度可以看清,他和几个人一一握手后,已经一路带风,又打头往综合楼那边去了。
只留给她一个矫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