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宫阙深深锁春风

    批完奏折，赵辰燮放下狼毫，他闭上眼，捏了捏紧绷的眉头，心里的压力无处宣泄，看着这些互相弹劾的奏折，心想，一群群就只会给朕提问题，不会解决问题的废物。

    他叫来李公公：李立，最近她怎样。

    李公公明了皇上指的是遇霖殿那位，毕恭毕敬地答道：穆姑娘已服下药，许是过几日会好些，听服侍的婢女们说，姑娘还看他们放风筝，踢毽子呢。

    嗯。赵辰燮仍是没睁开眼睛，在脑海中回忆多年前，她也是活泼的女孩，有一匹叫小白的小马驹，爱好打抱不平，拔刀相助，明眸皓齿，伶牙俐齿。

    朕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他对李立说罢，自己便兀自走去。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他第一次放空脑袋，由着这不受控制的脚步走到了那处小院。果不其然，是如李立说，有婢女们玩耍的嬉闹声，但他清楚她的声音，在那些嬉闹声中，没有她的笑声。

    是谁，夺走她的笑容？

    是朕吗？

    在那园中，有好几树梨花，是他专门为她栽的，可她估计是不会知道了。

    穆凉借着温暖的春日，在园中看婢女们踢毽子，虽是温暖，如瑶还是拿来了薄披风，给她披上。

    另一婢女将一碗药端来，赵辰燮听到她轻轻的叹气，还有咳嗽声

    哎，咳咳，我能不喝了吗？好苦哦。

    “小姐，您不喝药怎么恢复如初呢？”如瑶答道。

    “恢复如初，要什么都能恢复如初，那该多好”她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道是对如瑶还是对自己说。

    “皇上吉祥”，婢女们停下毽子，纷纷行礼，穆凉回过神，刚想行礼，那人已走到面前。赵辰燮看了看那碗已经不冒热气的药，后又盯着穆凉，穆凉把头偏向一边，望着院子里的那几丛花。

    你们都下去吧。

    奴才婢女悉数退下，如瑶也不例外。

    赵辰燮问：你为何不吃药？

    穆凉似笑非笑，答道：皇上放心，民女没有寻死之意，民女就算死，也定然不会死在这皇宫里，秽了皇上的眼。

    听闻她这番字字似刀的话，他心如刀割，恨极了这人，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抓住她的肩，穆凉似乎被抓痛了，却没有吭一声：穆凉，你怎么能这样对朕，朕对你一片真心，你就这样将朕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穆凉也不反抗，也并不愿意挣扎，正面看着这个曾深爱却只是相害的人面目扭曲、动怒的样子，她不害怕，她只是特别的难过而已。可心里的难过，跑到嘴里，却成了伤人的话。

    真心？皇上可有真心？皇上有的只是占领天下的雄心和野心，当我捧着一颗真心跪在你面前，求你别杀我父兄，占我国家，你践踏之，抛弃之。如今，皇上跟我谈真心，难道皇上的真心就是真心，我们的真心就是尘土吗？

    无意间，穆凉感觉有些东西就如同飞霜一样在脸上乱飞，有些飞到了她的嘴里，她顿悟那竟是自己的泪水。

    穆凉看着他在自己的话里面微眯狭长的眼，他手中自己的双臂被更用力地抓着。

    赵辰燮心想：为何世间有如此毒的女子，她总能狠狠给自己一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他推开她，穆凉踉跄退后，差点跌倒：朕说过，你父兄不是我杀的，你为何不信？

    穆凉摆摆手，胸口疼痛：罢了，罢了，如今民女只想离开皇宫，如若皇上不许，穆凉也没有办法。只求皇上能在穆凉死后，将穆凉尸骨洒在菩提山谷，与楚封哥哥生世相随。

    想到那个为保她周全而身中毒箭跌落万丈谷底的少年，她就像回到了那个生死一线的画面，穆凉手上沾满温润如玉白衣少年的鲜血，她在那一夜，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泪哭尽。

    没想到一看到赵辰燮，她依旧还是泪流不止。

    赵辰燮没有告诉穆凉，他命人下山寻找冷楚封的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终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人即便是死了，手里也依旧攥着与穆凉一人一块的那枚玉佩。

    冷楚封，那个他眼里除之而后快的人，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穆凉的心，死了却把穆凉的心带走了。

    这又是何等的造化弄人？

    他强压住怒火，转身欲走，走几步却停下，偏过脸对那摇摇欲坠的人说：就是只剩下你的躯体，朕也绝对不会放手。

    三月的花，三月的风，都是那么温和喜人，可是言语却如同冷箭，伤人入骨。曾经两个相爱渴望相守的人，如今相看却相互折磨如此，一个早已身心俱疲，一个强作刀枪不入，世间无谁，只有穆凉与赵辰燮。

    穆凉最终明白，他们会走到这一步，是一开始相遇，就是错的，可是他们三人早就已成了此生缠绕攀索的枝蔓，命运是一把利剑，一刀砍下，有谁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