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文允述对官云裳很用心,也很照顾。他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突际上还是怕伤到官云裳。可是换个角度想,下中蛊和下蒙汗药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只是文允述想要的东西比官云裳重要而已。家产、名利,没得到过的人才感觉越发的重要吧。文允述出身贫寒,他的父亲文师爷算得上有本事的人物,只可惜了,遇上了胆子和他一样小的官长安,一辈子也没发迹。
安稳之人,不懂贫困之人的悲哀。同一个城市另一个角落里,文允述坐在一堆帐本中间,堆满东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泥偶。文允述摸着泥偶的唇角的弧度,幽幽叹了口气。
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要与鲁定风为敌的呢?说不上来,也许是鲁来银给他的潜移默化,又或者是文允述心底里对他的嫉妒终于一点点爆发了。文允述之到现在也很不理解,官云裳会让他去云南。或许,之前那个穷书生配不上她吧。
文允述算不上是很有野心的人,之前的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他喜欢的恋人。他的人生说起来是很完美的。那时的他根本不屑于金钱权力的作用。可是他母亲过世的那一刹那,那些他不屑的东西突然在他面前狰狞地复苏了。
那时的他疯了般的想找鲁来银报仇,可是,他完全办不到,围着鲁来银的保镖,那会让他下手。他体会自己的无能与无力。他承受了几近疯狂的挣扎后,才渐渐了解到,要报仇,起码要站在与仇人同等的地位。说不上他是为善还是为恶,很多时候底线放宽时,世界骤然的不同了。
如今,一切似乎已在他掌控之中,鲁家内乱,鲁来银那让鸦片腐蚀的身心已经挑不起重任。鲁定风不管事,鲁来金压不住事。再往下去,鲁来银势必会给他正名,到时整个鲁家定然会落到他手里。以前他跟本不屑于鲁家这些东西。可是现在,他不想输,特别是不想输给鲁定风。
帐房的门猛然的,让人给推开了。门外,帐房先生紧张地叫道,“文管家,老太太过来了。”
文允述神色一凛,摸着泥偶的手,用力了几分。那泥偶许是年月久了,他用力一捏竟然给捏碎了。文允述瞧了一眼,黯然叹了口气。火里练出的陶器都这么脆弱,又何况是这陶器承载的感情呢。他有些失神,胡乱地将碎片扫到桌下。
鲁老太太踩着颤巍巍的步子,走进屋里。她一进门,挥手叫闲杂人等离开。看来是有大事相谈。文允述到也不以为意。这老太太跟他不是一路人,他到不用怕她。真斗起来,把鲁来银那上老匹夫推出来也就是了。
鲁老太太进门,自己找地方坐下。她扬着无神的双眼,打量着倨傲的文允述,“你这娃儿了不得啊,我进来这么久,你连个招呼也不打。”鲁老太太说话间有些气喘,看样子烟瘾也不轻了。
这鸦片的厉害文允述去了一趟滇西之后,已是一清二楚。年纪轻些的染上了烟瘾或许还有机会戒掉。可是像老太太这种年纪,一但沾上,那无疑是道催命符。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让老太太染上烟瘾。文允述知道,鲁家有这本事的,只有鲁来银。这两个对掐的仇人,连要死了也要带着对方。偶尔想想,仇人间的关系甚至比爱人之间,更坚定,更牢固。
文允述假意地上前问安,“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我刚刚在忙,没注意。”
“是吗?”鲁老太太冷眼瞟着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文允述平静瞧着,冷静地换了副表情,“老太太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这身子骨儿撑到这儿可不轻松。”
客气省下了,鲁老太太反而更不开心了,她算计了一辈子,算计他儿子,算计儿媳,算计孙儿,谁知一没留生,最后输在外人手里。她有不甘,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前些日子,她试着和孙子鲁定风挽回关系。可是那孙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任她试探。鲁定风完全不入套。鲁定风似乎对鲁家的家产完全没兴趣。人说无欲则刚。她想再挑起鲁定风和文允述之间的争斗也不成。
只是,她在她还有她起码的底线,她喘着气说道,“文家小子,不管你想怎么样,我不阻挡你。只是有一条,鲁家不能分家!”
文允述冷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分不分家的,也不是我能操控的事。”鲁家分不分家真的和他没关系。确切的说,分家了对他还好一些。因为他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家业。拖着鲁家,只有累赘的份儿。
鲁老太太的权威就这么被这小子挑战了。她老人家很想生气,可是这会儿累得,气也不够长。她断断续续说道,“话我就说到这份上,真要分了家,你俩也不会有好果子。”
文允述冷笑着,没多说。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不好的果子。至于这个“俩”里另一个人应该指的是鲁来银。这个人的活得好了他在意。他要倒霉了,文允述只有开心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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