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反省

可这两位轮回者今次放弃便利的心灵链接交流方式，采取面对面坦诚交谈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最起码是荣格牺牲名誉，让罗杰在TOP部队战后总结会的结尾点名让她会后前往教官寝室单独接受训斥换来的。也就是说连田代提督都知道最好不要在相关时段打扰之类。

    那么，现在这么不识趣前来敲门的，会是谁呢？

    如果按照原著的话，有可能是失去姐姐大人和男朋友的高屋典子在倍受打击之下情难自禁，可那个擅闯好歹也应该是在GUNBUSTER专用格纳库才对。但现在高屋典子在这场战斗中和天野霞搭档得不错，自身战绩更是可圈可点，就算位面第一女主再热血无脑也不至于专门跑来捣乱吧？

    脑中转念的同时，荣格倒是很识趣地做出了符合自己在此刻身份的相应动作，主动来到和式拉门外形的舱门旁边，并没有进行任何询问，而是沉默着直接拉开了房门。

    不出预料又或者绝对令人诧异的，毫不客气直接进来的，正是两位轮回者之前正在讨论着的，天野霞。

    之所以说不出预料，是指对于现在的罗杰或者荣格来说，有没有那层墙壁挡隔，他们都很容易分辨出来的究竟是谁。至于令人诧异的部分么……

    刚刚荣格还准备慷慨激昂地批判罗杰应该主动攻略的对象，现在明知TOP部队总教官和第一人正在“谈公事”的情况下还擅自前来打扰，不管怎么看都貌似不太符合姐姐大人的一贯作风么。

    失去了直接读心能力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一边腹诽着，荣格一边摆出了低眉顺目主动让出房间和谈话权的姿态。尤其是在天野霞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出那句“教练，我想要和你单独谈谈”之后。

    “她要跟我谈什么？”

    “你管她要谈什么呢？反正不是她想要打羽毛球就对了。”

    心灵链接里上述无聊对话还在持续，荣格抢在某人彻底抛下面子求助之前重重合上了舱门。假如还有其他人在场的话，看起来倒还真有点像办公室恋情被下属无意撞破的现场一般。

    当然喽，主动登门的姐姐大人这边貌似完全没有朝着这种无聊方向进行追究。无论是身为位面之子还是天才少女，天野霞都不可能摆出一副三姑六婆的姿态来浪费时间。姐姐大人保持了一贯的直截了当作风，而且如果说有什么比TOP部队总教官和第一人的密谈更为重要的话，整艘Exelion上只有那么一件事而已。

    “教练，我想要确认一下，GUNBUSTER的驾驶员归属问题。”一副标准TOP部队驾驶服——或者说紧身服——打扮的天野霞字正腔圆神完气足。

    她真的有把我当成教练么？

    在心灵链接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罗杰很想跪坐在榻榻米上鼓捣上一番茶道来拖延时间，顺便杀一杀对方的嚣张气焰。不过鉴于他对那种和式文化彻底地不在行，并且他自己的耐性一向更加少得可怜等前提。充其量只是翻了一次并不明显的白眼后，某位不称职的总教官便给出了颇为合情合理的回答，“这个是要上面决定的。”

    好罢，这个回答根本就是一点都没过脑子的胡扯八道。

    知性的姐姐大人当然没有像上面那句话一样，直截了当地指出某位教练的推脱，不过她的语气上却略微高调了半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教练您应该是那台机体研制计划的总负责人才对。”

    罗杰真的很想说研制和实用是两回事。不过他也有考虑到自己在天野霞面前纠结这些很可能是班门弄斧——就像之前他自己都曾经思考过的那样，就连高屋典子都有个身为人类第一光速舰队提督的父亲，天野霞家里不定是怎样源远流长的豪门大族呢。GUNBUSTER研制原本就不算什么真正绝密的计划，人类世界在一定层次上更不可能存在什么秘密。这位姐姐大人既然敢上门来问，想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松打发掉的，又何必用装傻充愣来浪费时间。

    所以这种时候最适合罗杰来做的，就是略微仰一下头，以相对来说高深莫测比较装那啥一点的姿态，示意天野霞继续说下去而已。

    姐姐大人显然没有被这种故作姿态所唬住，但她很明显也的确同样不打算多浪费时间，所以接下来的对话很明显地直奔主题而去：“在进入银星之前，我曾经认定GUNBUSTER就是专门为我所准备的机体，因为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要制造一台双人机。即使把当时只是闻名尚未见面的荣格计算进去，预定中的驾驶员，也只不过是争夺所谓首位的我们两人而已。”

    站在天野霞这位面土著的角度上，能够结合所谓实际与诸多表面或者内部情报，能够将事实真相梳理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这位姐姐大人几乎说中了全部。所以罗杰这边只能继续故作高深着，摆着话题继续的架子。

    嘴角略微上扬，天野霞做了一

    个抬手拂去额边碎发的姿态——虽然罗杰这边可以相当清晰地看到，她这一拂根本就没有碰到半根头发，但某人还不会真的不识趣到指出这点——像是为了驱离某些纠缠自己良久的郁闷一般，接下来姐姐大人表达出来的情绪竟仿佛略微低落了些许。“事实上，我并没有忘记教练您的存在。虽然曾经有着诸如‘罗杰少校从LUXION上重伤回归之后，身体状况便不再适合太空一线战斗的传闻，但从冲绳女高时期就可以看出，那些无稽之谈根本没有半点可信性。即使是现在，您的驾机实力与经验，也应该是凌驾TOP部队所有人之上的。甚至，包括荣格在内。”

    “你对争夺第二名这一行为本身，完全适应不过来？”隐隐约约地，罗杰似乎有点明白天野霞打算说些什么了。尽管在对方说出上面那些话之前，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姐姐大人那编束起马尾的蝴蝶结上。

    如果DG的本体还停留在这里的话，她很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有惯例的嘲讽语气提醒罗杰，天野霞脑后的那个蝴蝶结虽然看上去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捆绑位置比昨天前移了0.13厘米，比之前天则是后推了足足0.5厘米之多。由此可见，姐姐大人的心情绝对不像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而且很可能从一大早的洗漱整理个人内务时段开始，焦虑情绪便已经同她纠缠不休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DG压根不废话这么多，直接用心灵感应来读取天野霞的思维状况。再然后惯例地与罗杰斗上几句嘴，同时也就把探测结果直接反馈到了罗杰那边。

    相对去过去的种种方便舒适，罗杰此刻真的相当怀念有DG在自己身体里潜伏的那些日子。不过现在想这些意义着实不大，还是先继续从揣摩天野霞心思做起罢。

    相对于内容上除了方向错误的脑补之外全无实际意义的猜测，姐姐大人那边比较满意的是，罗杰貌似大致跟上了她的思路，尽管在细节和沟通上还存在着很大的分歧……“……对于实力明显不及您和荣格这件事情，我并没有任何怨言。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无论您和荣格搭档也好，还是你们两人中任何一个同我搭档，貌似都很难达到GUNBUSTER所需要的默契程度。所以尽管听起来有些冒犯，但目前看来真正能与我充分搭档的，还真的只有典子她一人而已。”

    废话，位面原著就是这么规定的么。某人一边淡然微笑，一边暗自腹诽着。

    他在想什么，对面的姐姐大人完全猜得到。所以在接下来的台词里，后者几乎是相当体贴地陈述了诸如“并不是说教练您和荣格实力有多差，或者有多么不会迁就弱者，而是您们的能力比较适合单座机体，能够发挥的实力也不弱于双人搭配组合”之类观点，

    罗杰虽然表现得相当不置可否，但暗地里一直在为天野霞所展现出来的洞察力与分析力相当震撼着。他这种情绪其实一直通过DG分身传达到本体那里，然后又几乎毫无延迟地转述到了荣格那边。后者身为智力侧轮回者，对于某位惯例般不动脑子，于是轻易被自己学生忽悠了的不称职教官表示了强烈的鄙视。

    不过也就仅仅是鄙视而已，关于协助罗杰或者合伙做套智赚天野霞之类更是半点兴趣没有。更何况姐姐大人想要表现的恐怕远不止这么点东西，摆正了旁观姿态继续看戏不也挺好么？

    那么，在整个轮回者团队都选择刻意放弃话题主导型的前提下，天野霞的陈述明显开始往奇怪的地方偏斜着。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跨越到当初冲绳女高时期罗杰用遥控手段调教柏原，以及看起来与话题本身毫无关联的当今AI智能程度上。

    不过貌似也不算真的彻底偏题，因为就在罗杰甚至还来不及指出“跑题”时，天野霞那边便相当干脆利落地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听说GUNBUSTER采用的是动作捕捉式连携驾驶。这样一来，即使是对RX-7驾驶舱内各种仪表参数相当苦手的典子，恐怕都能够轻松驾驭那台救世主级别机体了吧？”

    罗杰照例笑而不语。

    姐姐大人陈述继续。

    “对于典子那孩子来说，仅仅将那些仪表位置常用参数之类背下来就很伤脑筋了，所以恐怕即使是现在，那孩子依然未能完全理解各项繁复参数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这话说得没错，而且不要说高屋典子，就连罗杰本人在驾驶RX-7的时候都经常抓瞎。如果不是因为这厮的各项身体素质委实太过离谱，恐怕在当年LUXION初战时就能把所有洋相都彻底出个遍吧？

    这些暂且不提，罗杰偶尔会回味一下由于心不在焉而有些忽略掉了的对方台词，然后惊讶地发现，天野霞刚才那句似乎是在暗示，她对于RX-7驾驶舱内每一个仪表的参数以及相关信息全部了解掌握的意思。

    这也难怪，毕竟是当初上过全和国高校物理年会的人物，区区一台量产型人形机体相关是难不住天野霞的。只不过即使是通盘掌握了这些，也不会在演习或者实战中对驾驶员操作带来什么直观改善罢了。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之中，虽然宇宙战机V的战损率高得离奇，但如果把无人驾驶远程遥控智能操作等因素考虑进去的话，我实在想象不出在拥有前者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制造大量人形机体来担当辅助作战工作。”

    这问题以现在的罗杰是无法回答的。

    他能说什么？

    载人人形机体本来就不适合高速战斗？宇宙战争中走航母流很可能连巨舰巨炮流都胜不过？进入光速亚光速级宇宙战，以人类的神经速度根本不可能进行有效反应？

    或者宇宙怪兽很可能对高级智能AI更为敏感，越是先进的无人机越是敌人优先攻击的对象？

    后面这种说法不要说飞跃巅峰位面的土著，就连罗杰自己都不怎么相信。BETA那种奇葩又不可能真的能跨越时空入侵任何一个位面。而且不管怎么看，硅基矿工和银河系白血球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总之这些东西充其量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偶尔换来高中学历的荣格赞同而已，根本不可能拿来应付天野霞。顺便一提，虽然名义上是团队中的唯一智囊，但荣格充其量在机体实践或者实战方面造诣很高，真正涉及到大学物理甚至相对论，量子力学等方面，她唯一能胜过的估计也只有罗杰而已……

    （虽说明知现在怀念起码有两个天才博士级别身份的黎理有些晚，但刚才罗杰和荣格还是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共同呼唤了她的名字。至于后者有没有在MF位面好端端突然打个喷嚏之类，谁知道呢？）

    “又或者拿我们身上的这套制式作战服来举例。”罗杰的无言看来早就在天野霞的预料之中，一贯强势的姐姐大人照例以自己的方式主导着谈话走向。尤其是在她验证了某位教练在学识上确实有那么点欠缺之后。“既然要驾驶RX-7作战，乘员显然不能穿着传统式臃肿沉重的宇航服。但相应地，仅仅依靠一身紧身体操服就解决G力过载，以及氧气供应等方面问题的话，不说原理如何，单单从材料成本等方面考虑，恐怕都是等同于黑洞级别的。”

    这方面罗杰自然也不会认真深入研究过，尽管他知道位面原著在他本初世界的评价里，的确存在着“制作方恶意卖肉卖萌”之类评价。然而说老实话，但凡认真看过那部作品的，除了那些同时代的“老人”根本不会有谁认为那些所谓的商业元素有多成功。

    哪怕是在原著中连荣格的正面裸体场景都出现过，貌似也没有多少人会真正会在那段场景附近投注太多注意力。至于第一女主角高屋典子不时勉强充当的“山峰晃动”“挤事业线”角色，更是转眼就会被观众遗忘掉……老式紧身体操服什么的，只有当年的同龄人才会当成福利吧？罗杰可是记得他们那一代年轻人根本连比基尼之类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什么？你说天野霞是在跟教练讨论严肃的装备问题？

    拜托，罗杰如果真有这么敬业的话，就不会到现在Exelion上的GUNBUSTER攻关小组都谢绝他进入了。

    尽管如此，现在的情景明显也不允许他继续摸鱼下去。面对着态度上颇为谦恭，实际不管怎么看都在步步紧逼的天野霞，TOP部队总教官起码要给出符合身份的回应不是？“直说罢，你到底想要什么？”

    “并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您和荣格都轻易抛弃的东西，总要有人接手过来！”

    面对着罗杰略微有些恼羞成怒的质问，天野霞毫不退缩地正面迎上了他的目光。

    姐姐大人的眼神中到底蕴藏着什么，毫无读心辅助的罗杰压根就搞不懂。不过对方的回答他勉强还能理解少许，貌似还真的是来宣布GUNBUSTER驾驶员名额归属的。问题是这东西谁会从天野霞头上拿走呢？罗杰本人到现在连那台主角机体的启动原理都搞不懂呢好呗？

    等等，启动？原理？

    天野霞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所谓的废话当然包括故意说些谈话对象听不懂的语言在内。于是这也就是在说，刚才那一堆对罗杰来说看似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片段集锦，实际上都是明显围绕着一个主题进行的？

    比如——

    为什么某些“不科学”的东西，可以堂而皇之地存在，并且还成为整个任务位面的主流。然后顺理成章循序渐进下去，只有明白那些“不科学”的人，才能真正科学地驾驭这一切？

    好罢，这另类的自我推荐至少在罗杰这里得到通过了。

    如果……能尽量减少一些针对轮回者团队的，强迫自我反省的细节，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