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困苦,所以特别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梦想着能跟别人的爱情长相守,你出身富贵,跟我不一样的。”
异人又说:“花舞,我对获得你有一种欲望。其实我只需要小小的用一下力,将你弄碎一点点,春天就慢慢的从你的身体里流淌出来,都是美丽、爱。这让我着魔,快要窒息,这能让我不会变成我自己也讨厌的人。你不懂得这个秘密,它比让一朵花开放还复杂。因为你不够好也不够坏,你不够懂得摆弄人。可是我也不能只爱你一个女人,别的女人也各自有各自的出色,会吸引我。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太多的不满足,将来我变成尘土,你还会记得我、爱我吗?我希望你能爱我尽量久。你爱我,我就好像还活着。”
花舞说:“不要说多了。我看你脸色有点发白,要不然我叫御医来吧。”说完她就吩咐宫女去叫御医。异人说:“已经腐烂了难以再生根发芽。”他的眼神躲在阴暗里闪烁,冰冷冷的,他的脸庞也忽暗忽明,有些吓人。他说:“从我爱上你的那天,我就在失去你。等我死了,我就永远失去了你。”花舞说:“别说这样的不吉利话了,好不好?”她摸摸他的额头说:“头并不热。该吃药了。我去看看药煲好了没有。”便转身走开了。
异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温柔,然后渐渐的有泪水涌了出来,然后他的眼神便涣散了。
异人死以后,花舞和政政为他披麻戴孝,一年以后,政政就将继任他的王位。政政还小,异人也没有指定谁代理朝政,花舞不得不垂帘听政。
这天,花舞在长安宫宴请吕不韦。吕不韦踏进门槛的一刻,他的身体在阳光灰尘里停滞了片刻,花舞的眼神也迷离了片刻。她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吕不韦走了进来向她行礼,她脱口而出:“想不到你也有向我行礼的一天。”吕不韦就停住了行礼,面带愠怒的站直在她面前,说道:“王后,臣不是第一天向你行礼。”花舞看到他脸上的肌肉也都僵硬起来,道:“丞相,坐。许久未聚了。”
花舞示意了一下,宫女、宦人们都退了下去,花舞和吕不韦坐了下来。花舞道:“异人刚去世,宗族内的人有不愿意尊敬我们的,华阳太后一族的势利也很大,且有觊觎王位之嫌。我想请丞相做政政的仲父,你可愿意?”吕不韦却说:“我先吃点东西吧。”他便低头吃起来,把面前的一鼎制作精美、外观好看的肉饭吃的惨不忍睹。
然后他擦了擦手,优雅的丢下了餐巾,道:“现在说吧。”花舞有些想要打寒战,吕不韦对人如同吃食物,有种非同寻常的热爱,他喜欢那种残忍的快感,此刻他面对着吃过的饭菜,就像一个胜利的将军面对满是废墟的战场。花舞毫不怀疑,他在战场上血肉纷飞之中进餐,也会如同此刻一般优雅、愉快。他热爱战争,热爱盯着白。
花舞说:“我们只是想要保全性命,能好好生活。”吕不韦说:“华阳太后也找过我,有拉拢之意。”花舞说:“你一定想要帮助的是我们。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吕不韦说:“那些宗族内的人,大部分都会循规蹈矩,只要不损失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不会为敌。至于华阳太后一族,除掉成蛟他们也闹不起来。”“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花舞微笑着举起了酒杯,吕不韦笑着跟她对碰了一下,道:“你信不信有神?”花舞说:“不知道有没有,就无所谓信不信。”吕不韦说:“我们就是神。俗人,就是我们脚下践踏的泥。世人只看到我拥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却没看到我也热爱数之不尽的精神财富,我的财富只增不减。你是聪明女人,我们是合伙人。”花舞说:“人必然是不喜欢拜神的。如果神像崩塌……”吕不韦有些犹疑猜忌,花舞急忙说:“随便说说而已。现在丞相和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你的封地还不够大、僮仆不够多,或者需要什么保证?你尽管开口。”
吕不韦道:“花舞,即使不念在往日情意,你也不必如此讽刺于我。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抱负想要干一番大事,我怎么肯让自己歹样去配你。现在我们成功了,正是分享果实的时候。”花舞说:“我错了。我和政政的江山是你的。”吕不韦说:“你是我的女人,我知道。”花舞说:“我是不是你的猎狗?你可以背叛我,我却不能背叛你?你有试过和另一个人在旷野里走吗?然后你们走散了,你就只能一个人走,找那个同伙也找不到了,想被他找到也无法做到。没有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会不会怨恨对方?”吕不韦说:“花舞?”
花舞说:“ 你似乎以为我会轻易就跟你合好。有一种相遇不能长久便无聊,有一种爱慕不排斥别人便是结束。我要感谢你,帮助了我,但是我也帮助你很多,所以我们互相不欠了。” 吕不韦说道:“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你在异人的怀抱里,想过我的心情吗?我也试过把别的女人送给他,可是他都不要。我的心也在滴血啊。到了秦国,他跟别的女人厮混,你又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做政政的老师,也是想要更多的接触你。你却根本不给我机会。”
两人相对半响,花舞说:“得惦记着无辜的人。比如异人。”吕不韦说:“异人和我各取所需。”花舞说:“当年他出行都没有车坐,你给了他钱,他以为感情就是钱,后来你们到了秦国,你又助他坐上王位,帮他平天下,他以为的感情就是你的智谋。我其实曾经也有点怀疑,当年他是不是看出我们的感情,所以想要夺走我,霸占你。但是他死去以前,说自己被坏人诅咒所以才生病的,我看他的样子精神受创很重,他恨黑,显然也是仇恨你的。你对他的离去也没有表现出感情,你首先想到的是你自己该怎么办,你总是那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想到的就是你自己。”
吕不韦说:“他夺走你,我恨他。他不知道我送走你的时候,你已经怀孕了。”花舞低头说:“他知道。”吕不韦惊呆了。
吕不韦说:“异人是我调,教的人,是我获得猎物的工具。他的确能放的下身段,去讨华阳王后喜欢,要是换个人,我的大计也不一定成功。异人知道跟着我会成功,他又不是傻子。他是为了自己生存的好而努力,抓着我不放,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王的架子和威严。利益是纽带,将我们维系在一起。”
花舞说:“异人是王。你现实,人才只是你获利的工具,你不是真的热爱人的思想热爱人才。”吕不韦说:“一般人都知道,爱可以不现实,但是结婚生孩子必须现实。”花舞说:“一个独立的人不用别人拿吃的喂。”吕不韦说:“有吃的多是能力。爱一个人也不能拿全部去爱,得留下几分爱自己。”花舞说:“你总是留几手,不会做亏本买卖。”吕不韦说:“有钱就可以敲开任意一扇门。有钱能使鬼推磨。”
花舞说:“如果当年我们家不是变穷了,我不会被送去秦楼楚馆,如果秦楼楚馆没有花钱,我也不会被栽培的被你注意。我不会说钱不好。生活在人类社会,获得人类社会钱多的确是能力。恭喜你,你用钱买到了权势,买到了秦国。”吕不韦呵呵笑起来。
花舞又说:“但是,我不想政政成为跟异人一样,整天花天酒地,既然做了王,我便想他能做些事业。希望你能辅佐好他。”吕不韦说:“那是。”
花舞又说:“上层贵族的圈子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虽然有财富,但是他们还是会排斥你。你看要不要把异人的什么女儿、儿子的,跟你的孩子联姻?”吕不韦说:“我也是想啊。有了上层人的血统,我就也变成上层人了。哈哈,有些贵族,他们只剩下一副臭架子还值几个钱。我有钱,想着跟我联姻的贵族肯定挺多,尤其是没落贵族。”
花舞说:“你没有没地位到找没落贵族。总之,你自己斟酌吧,看中了谁,人家也愿意了,跟我说一声,我可以让政政下旨赐婚。”吕不韦说:“我有的是钱。各个国家都会打仗,光打仗我就能从中赚很多钱。所以我的孩子结婚,就可以尽量的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而不只是政治婚姻。”
花舞说:“打仗?我不想秦国陷入战争。秦国的实力,也不能把其他国家都打败。光楚国、赵国,就难以战胜。”吕不韦说:“你马上就是太后了,你说什么别人就是什么,你想要灭人类,谁帮助人类,我也会帮助你灭谁。你就放心吧。”花舞说:“能不开战最好。发展我们国家的经济,建设我们国家的防御工程,保护国民不受战争之苦。”
吕不韦说:“防御?也行啊,也得建设好。花舞,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常常冷冰冰的小脸,却愿意为了爱的人付出一切。现在你懂得为自己考虑更多。”花舞说:“我想很多爱过的人,开始都是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吧,但是到了后来发现,那样是不对的。”
吕不韦说:“我想和你洗温泉,我想帮助你把你头发一寸一寸洗干净,一根一根理清楚。”花舞说:“男人就是一怎么就靠近肉体。一点都没有距离。你知道我关于爱的道德,却利用我,你通过政政想要靠近我,你嫉妒异人,跟他有竞争关系,你心里还惦念着我可能会坑你,而对我有猜忌,我都明白。”
吕不韦生气不语。花舞又说:“现在阻碍我们爱情的大山不见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真的想没有保留的爱我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吕不韦离开了。花舞感觉内在变成了一片废墟,可是她一点也没有绝望。吕不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成就他自己,花舞不认为他是真的爱她的,他要她以为他爱她,只是想要达到目的。
花舞回到步高宫,坐在石头桌前休憩,政政来了。他还是个孩子,一蹦一跳的进了门,大声嚷嚷着:“妈妈,我发现个好可怕的果实。”花舞一看,原来是个碧绿的松果。花舞说:“不是见过松果吗?”
政政说:“我今天觉得它特别可怕,以前没觉得。妈妈,今天在上林苑,为了摘这个松果,不小心踩到狗狗的便便。虽然大家说这是要走运,但是我也不能就一直踩着吧,即便我无所谓,但也害怕臭到大家。我就随口说了句‘我擦’,就低头去擦便便,这时成蛟冲过来就说我骂他,然后给我一顿骂!我无辜又好笑,我在说狗狗便便,他偏说我骂他!哎我只能默默的带着我的狗屎运继续往前走。”花舞摸了摸他的头,政政很懂得自嘲和体会别人的心情,他很快乐的样子。
政政忽然一边往池边小亭走,一边唱起一首歌《权舆》。这是秦歌,政政唱的让花舞觉得忧伤不可自抑。如果不是今天她也心情不好,不会想要听到它。他那不带渲染呢喃着的声音,唱着缠绵的旋律,让她的心好像随着鼓点“汀、汀”的沉重起来,勾起她许多的情绪,心开始滴水。
越过优游空旷,油然而生一种念头,怀念和向往一种平常朴素的生活,满足于一些充实、琐屑的小幸福,付出和接收均衡。也许忧伤不可避免,以痛止痛,不会更麻木,反而能为麻木带来生机。心是什么?按着心走,容易被迷惑,反而保护不了心。但是现在她早要黑心也都冷静的收下,仔细端详,可是……
花舞看着政政,他已经长高了许多,稚嫩的样子,也有了一点成熟人的风采,不知道岁月还将为他镀上什么样的迷人景致。他有多细腻就有多少压力,可是他总是掩饰着,很少说出别人怎么欺负他了,总是说美好的事情,怕自己不舒服。花舞又说:“政政,你以后要称呼吕不韦为仲父。在你还没有长大之前,国事都需要他帮忙打理。你要多跟他学习。”政政说:“哦。仲父?”就低头去池边拨弄水喂小鱼,玩起来。
政政说:“妈妈,秦国的法律,小动物、小草也保护哦,耕牛和水土都保护。”花舞说:“嗯。你新学的法律?”政政又说:“嗯。这是白,别的国家没有的。”
政政说:“昨天老师说,管仲认为所有的人没有不喜欢生讨厌死,和喜欢利讨厌害的。因此,君主立法就要了解民心之‘好恶’,加以利用。人讨厌忧劳,我就逸乐,人讨厌贫贱,我就让自己富贵;人讨厌危险,我让自己安全;人讨厌灭绝,我就让自己生育。只有立法符合民众欲望,才会得到拥护,被喜欢,这就是‘因人情’治人获利的前提。”花舞说道:“所以政政就迷惑了?人们喜欢什么,他就拥有什么,这样才能得到别人更多喜欢。管仲喜欢的朋友也是能让他有利的鲍叔。”政政说:“我喜欢蒙毅,他的确不会害我,可是不是因人情,和他让我有利,我才喜欢他。”
政政又说:“妈妈,如果把天下的财产,平均分给每个人,谁阻碍就抓了谁,会怎样?”花舞说:“这也不是‘因人情’,大多数人开始都会支持这个制度,因为都想有多点财富,如果再要求别人不因此而打仗,可能也大多数人不愿意打仗了,后来估计就会乱了。”政政又说:“在赵国,有些年份人肉还比其他肉便宜。我想,如果人包括小孩,都可以获得的一些财产,这样是不是就能减少人害人了?”花舞说:“得其他人不去抢那些弱者的钱,还能保护那些弱者。”
政政又问:“那财产分配只考虑人和人的关系,人的贡献多少,是否合理?也许还有别的没考虑到的。”花舞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动物、植物、水、空气、泥土等等,也都应该考虑,因为没有他们的健康,就不会有人的健康。这也是秦国立法保护动植物和水土的原因吧。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帮助,人与人拆台的破坏,以及怎么衡量,这些都没有什么仔细的研究。”
政政又说:“如果想要做很多人在一起才能做的事情,除了拿名利诱惑、军队威胁,还有别的办法吗?”花舞说:“你多想想吧。”
过了几天,吕不韦安排了专门的老师教政政。这天政政放学回来,给妈妈请安:“吕不韦刚给我找了一个老师,叫李斯。”花舞说:“然后呢?”政政说:“他给我上的第一节课就说,要做一个王必须有主动去统御的意识,天下人天下万物都尽在王的掌握调度之中。”“然后呢?”“他还说书本上的,以及听人说的东西,都是浅显的,要更细致的了解事实的真相,要自己去实践、去了解。他建议我到宫外民间去观察。”花舞点点头:“好。”
政政说:“今天看到韩非说‘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齐桓公妒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内;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燕子哙好贤,故子之明不受国’,我都惊呆了。”花舞听了也麻木半响:“要跟一个人和谐相处,可以用的招数很多,装和投合都是基本的,但是……”
又过了些日子,去救桑桑的人送信回来了,桑桑已经死了,难产死的。这天政政来见花舞,花舞正在院子里浇花,她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还是不得不说。政政紧张的盯着花舞的眼睛,手紧紧的握着茶杯:“消息不会有差错吗?”花舞说:“去救她的人问了好几个人,她的坟墓都看到了。”“她怎么死的?”“她做了王玉的房内丫头,怀孕,难产。王玉好心给她埋了。”
政政说道:“好女孩下地狱,坏男孩上天堂。”说完转身走出了宫。他一点也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很平静。花舞知道,政政内在累积的仇恨越来越多了。她不让他仇恨,也增加了他的痛苦,他忍着就越来越沉默。平时他有时候跟自己说笑,她也仍然觉得他在沉默,没有在说话。
政政走出了门自言自语:“桑桑,我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你让我无法普通的过下去。一定要做些什么,弥补痛苦。”
很快这年冬天就到了,这天花舞问政政:“那你读了韩非的《忠孝》,有什么感想?”政政说:“有些小孩的娘特爱对小孩说,别人家小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做饭,让他们父母起来吃,或者特爱对小孩的爹说,别人家男人咋咋,她嫁的男人却怎么怎么不好。我觉得韩非是跟这些女人学的写了《忠孝》。”花舞说:“治国方面呢?”政政说:“让我了解了屎怎么臭。”
花舞说:“过年了,不跟你说屎了。”政政说:“过年了,还不让我玩,让我天天去上学。我不爱上学了,好多门我都不喜欢学了。”花舞说:“那什么你感兴趣让老师先教给你。”政政说:“就不能让我多玩玩吗?”花舞说:“你小时候玩的还少吗?你不学习干什么?”政政说:“我长大了,我会自己学习。”花舞说:“那好吧。到时候跟你仲父商量商量。”
话音没落,吕不韦进来了。政政给他行礼,他说:“给你压岁钱。”政政接过来一个小红布,看看上面写的字“一百金”,还有钱庄的印章上面。他说:“仲父,妈妈平常不给我很多钱。你对我好。”
吕不韦说:“怎么,谁让你不高兴了?”政政说:“没有。就是突然有点彷徨,别人我这个年纪好多都结婚了,他们的生活跟我就不一样了。可是我还是不想结婚。”吕不韦笑着说:“这样啊。这个不强求。”花舞说:“没有说你必须这个年纪结婚。”政政点点头:“我不结婚就势单力孤了感觉。”花舞说:“性联盟,性联盟会恶,伤害到你了。”
吕不韦说:“去玩吧。我跟你母后有话说。”政政就跑了。吕不韦说:“他还小,生活在不会想到性的世界里。”花舞笑了笑,吕不韦上前就抱花舞去卧室了。
转眼之间,一年守孝期满,政政继了王位,花舞做了太后,吕不韦继续做丞相。
这天,吕不韦看到家里花瓶里插的花,想到晚上还要跟花舞吃饭,便想带篮花去让花舞喜欢。可是,他对花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不是很有感觉,他对色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绿色和红色在他看来一样。
他想起来,以前在赵国,有一次他看到一个穷人的小孩生吃虫子,那只虫子在他手里扭来扭去,被他一下子填到嘴里,一口咬下去,虫子绿色的体,液都喷射到了他嘴巴外面。花舞看的害怕,他说:“这有什么?你看这小孩就是死的,他看虫子也跟看死了的生物没有什么不同。这些活的生物,虽然在动,却仿如不动,是会活动的死物。”花舞立刻不害怕了,可是她却觉得他看人也是动仿如不动,死的,便说他好像铁石心肠。他当时听了却好像受了表扬,得意的微笑。
她不知道他真的对生死是没有感觉的,不知道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吕不韦叫了管家来,说:“我要进宫跟太后商谈国事,想要准备些礼物,让太后喜欢,准备什么好呢?”管家是个老头,说:“家里什么是太后没有的?”吕不韦说:“笨啊。”他叫住了旁边一个擦桌子的侍女:“你有什么想法?”那侍女说:“请问主人,太后喜欢什么?”吕不韦说:“弹琴唱歌。”那侍女说:“送一把琴?”吕不韦眼睛一亮,说道:“家里刚有的一只筑,是上等的,管家,去取了来。”又对侍女说:“你停下手里的活,给我准备个花篮,花朵要大,有多一点色彩。”
吕不韦进了宫,对花舞说:“我想要招揽更多门客,一起编写一部经书以给政政当作参考。”花舞说:“好呀。”
吕不韦又说:“秦国的水渠,不仅不够用,还设计的落后。有个韩国人叫郑国,他擅长建设水渠,我想让他负责建设一条水渠。他说,在泾水和洛水之间挖一条大渠,把两条河连接起来,利用泾水丰富的水量,灌溉洛水一带的干旱土地,关中就不怕干旱了。”花舞说:“好。”
吕不韦又说:“还有些纳粮多的大户,对国家贡献多,我想要亲自给他们封个爵位。”花舞说:“好。”
吕不韦接着说:“离间信陵君和魏安釐王已经有了一些效果。目前又得到魏国在秦国安插的一些间谍的名字,老臣打算请他们代秦国向信陵君表示祝贺,问信陵君是否已经立为魏王了。”花舞说:“你觉得能有效果,就着手做吧。魏王会相信吗?”
吕不韦又说:“试试看。商君变法力持农战主义,痛抑商人。臣也认为不妥了。农攻粟,工攻器,贾攻货,全面发展,秦国才会更快的富强起来。”花舞说:“甚合我意。你还有什么看法?”
吕不韦说:“开放关禁。不过各国都有自己的度量衡制度,是一大障碍,我们使它标准化,在每年商业交易季节开始的‘仲秋之月’,加以校正,务期让来我们国家的商人觉得公平不欺。”花舞点头:“好。”
吕不韦又说:“太后,那些曾经陪伴我们的人事,很多都变迁了、不在了。岁月流逝,让人惆怅,尤其看着年轻的一代代长起来,越发知道什么是岁月更替。我们的时代快过去了。”他说的时候,好像他忘记了其他所有,只记得爱,不会为自己的死去忧伤,他这一瞬间的忘我,让花舞有点感动。但是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他只是一个得胜的人,片刻放弃了敌对。这不足以对的起有些逝去的生命。但毕竟他还是忘我了,虽然忘我以后又在吃过去了。
花舞说:“我们代表不了一个时代的人。”吕不韦说:“花舞,你在我眼里,像刚认识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一直有个男孩,没有长大,他陪伴我经历了许多。”花舞岔开话题说:“你现在这么的成功,你开心吗?”吕不韦说:“可惜人无法有两次生命。”花舞站起来道:“是。”
吕不韦淡定的说:“成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要抓到把柄很容易。”花舞又坐下来,缓缓道:”他也还是个孩子。只要他们不动,我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我是一个女人,我是感激你的。”吕不韦说:“如果你不爱我,不跟我在一起,我会没有努力的动力。花舞,你不知道,你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想念你,可是见到你却又不能碰你,多么痛苦。”花舞说:“我的心春消雪融。”吕不韦便起身抱住了花舞,花舞依靠在他怀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吕不韦的花篮摆在桌子上,花舞看了他拿来的筑,抚了一曲《无衣》,少了慷慨激昂、悲伤的感觉,多了的是温暖、博爱。吃完晚饭,吕不韦便不走了,花舞的几个贴身的宫女、宦人都很懂事的当没看见。
是夜,吕不韦聊发少年狂,跟花舞闹腾了半夜多,终于是支撑不住了。他躺在床上,恋恋不舍,回味无穷的说:“花舞,真美。这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跟你一起做这样的事情,更美好。能让我一时忘却人间所有烦恼。”花舞刚才随着他的节奏而动,倒也没有多么的累,肉体和金钱总是比精神和爱更让男人铭记,也许跟女人的表现也有关。
越是致命的诱惑,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让男人疯狂。她已经跟吕不韦在一起过了又一年多,所以很了解,他还是只是想要得到她,让她尽可能多的听话而已。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她,也许是真喜欢她,也许不是。但他表现的喜欢,甚至他自己也相信他是喜欢花舞的。他喜欢能摆布花舞,也喜欢花舞有些部分他捉摸不到。花舞不会被欲望的片刻快乐诱惑,走进野蛮的世界,她知道,顺着吕不韦他喜欢,她就不多费劲了。
然后吕不韦休息了一下,便离开了。花舞起身看他送的花,已经很多都焉了,这些花被牺牲了,他却不知道,很早以前,她对他的爱也被牺牲了。即使她再淡然无求,站在她自己的背后审视自己,不顾得失的热爱这世界,也仍然不能满足他的索取和破坏。他的礼物是伤口,刀割的痕迹在目。花是伤口里长出来的,一朵花就是一颗哭泣的心,麻木到无法跳动,还在坚持着爱的信仰,却只是证明了,越是糜烂的灿烂,死亡来的越早。
可是,她抓紧了花篮的柄,当她抱着吕不韦的时候,被埋藏的爱情又生长起来了,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爱的男人,她曾经寄托了全部在他身上,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会放弃的人。也许这次,他会真的也爱她。
隔日政政到步高宫来,花舞正在用吕不韦给的筑弹《无衣》。政政说:“妈妈,商君说,作为王必须首先能统治自己国家的百姓,治民之道在于贫民、辱民、弱民、一民……韩非等一些法家的名士都赞同,统一人民的思想和行为,甚至在犯罪没有发生的时候,有思想言语露出犯罪的苗头便施以惩戒。韩非还反对知识文化,反对藏书,主张焚书。”花舞说:“让你倒霉让你听话给自己。你看这首《无衣》,记住恨了记不住爱。秦国的农民为了有衣服穿,去卖命,穷人打穷人。”
政政说:“昨天,我到宫外去调查,可是我不知道调查什么。”花舞说:“就随便观察看看,多记忆。你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别人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尽量观察的多、全面、细致,回来记录和归纳总结一下。以后遇到问题的时候,可能你就会想起来。”政政说:“秦国的农民,每年收入的一大半都要上缴国家。我想起我们在赵国过的那些日子,觉得其实我没必要去宫外观察了。”花舞说:“还是要观察。过去生活的范围窄见的人也少,国家不同社会的情况也不同,时间过去了变化也始终在发生。在变化刚开始有迹象的时候就注意到,才算敏捷。观察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
政政又说:“我喜欢韩非和李斯。”花舞问:“哦?”政政说:“他们不会像吕不韦,教我只看他觉得好的有用的观点和吹嘘他自己,他们会告诉我社会有多么黑暗,还告诉我理论化的厚黑术。如果桑桑那样的人,上吕不韦的课,可能会被坏人骗吧,而王玉那样的坏蛋,上吕不韦的课,只会变得更坏。吕不韦并且让我读古人写的诗歌,古人写的诗歌再好,情感再丰富,也不是我的,他却要让我去感受、背诵、盲从、模仿。”花舞听到他不喜欢吕不韦,手指在筑的丝线上停顿了下,那丝线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花舞说:“吕不韦是很懂得学习别人的人,能够汲取别人的有用的好的观点,为他所用。他把他认为好的给你,你还不喜欢他?他总是能捕捉到社会上最新的发现,这样的能力,你还是要学习的。”政政说:“看到好的就害了给自己,别人生好的也给他们了。他们不生。荀子说‘天有其时,地有其才,人有其治’,妈妈你怎么看?”
花舞说:“天地不是死物,人趋利避害也得考虑后果。”政政又说:“他说人天生就是恶的,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欲望,就会搞破坏,导致混乱。”花舞说:“善恶?”政政说:“荀子说,人对利益的爱好是天性,纵容这天性,就会导致争夺、纷乱。”花舞说:“人生不是只有欲望,人有道德,跟人需要利益,不冲突。”
政政说:“孟子跟荀子观点相反,认为人性本善,只要不断的扩充其‘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求其放心’,即可恢复人的‘良知’,实现‘仁政’。”花舞说:“一棵花,种在院子里自然的生长,它会长的很好,如果你自以为是的非要去摆弄它,它反而可能会死掉。所以摆弄不是简单的事情。”
政政又说:“吕不韦认为各家有用的都可以拿来用,以功利为中心。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我不是很喜欢他不够专。”花舞说:“吕不韦是个商人。”政政又说:“吕不韦说秦国人很爱惜工具,懂得用工具,牛马、林草、武器、车辆、道路、人等等都是工具。”花舞说:“他总比那些利用工具来成就自己,还不爱惜工具的好,那样的人是更多数。”
政政黯然了一会儿道:“昨天老师说到性善性恶论,他说当今乱世,赏罚最有用,可以最有效最迅速的控制人,帮助达成目的。有利就赏,不利就罚。”花舞说:“是哪个老师?李斯吗?”政政说:“是。”花舞说:“改天我见见他。”
政政说:“嗯。学数学有用吗?”花舞说:“数学是基础学科,必须学,肯定有用。数学也是探究世界真理的学科。”政政说:“有时老师让我算题,我算好半天也算不出来。”花舞说:“你学习不能死记硬背,就算数学有些公式,你也不是记住了事。你要抓到他们那个思路,去思考,而不是死记硬背他们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