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的停车场里格外低沉,直穿人心。
“她一直都看不上我。”路显注视着地面上属于自己的影子,声音有些颤抖,完全没了刚露面时的戾气,他努力追求的一切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林耀辉知道他在说谁,肯定到,“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不过她心里没你,不值得这样。”
“你心里也没有她,这算不算公平。”路显自嘲的笑着,然后低头凑到林耀辉手中的那一簇火苗跟前将烟吸着。
呼出徐徐蓝雾仿佛瞬间也放下了很多东西,路显道,“我以为自己做出点成绩,她会高看我一眼。”
“就算你把太阳摘下来,她也不会高看你。”林耀辉拍一把他肩膀,“我换个说法,谁都不会被她高看的,明白吗?”
路显眉头皱的很深,似是扭紧的螺丝松不开,林耀辉瞥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你知道有些动物很讲究血统纯正。齐潇素,她就好比是一匹纯种马,而你我,不过是杂种狗而已,她不会正眼看我们。你全身镀金都不会。”
“我倒不觉得,她不是满看的上你么。”路显还是有些不服气。
“我只是她嘴里嚼草,没味了就会吐掉。”
“那我也不认为自己是狗,我是一匹纯正的阿拉伯马。”
“你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林耀辉呵口气像是在哄着孩子。
“可我就是喜欢,没办法,这个你应该最懂的啊,对不对。”路显恶劣的笑。
见林耀辉只吸烟不言语,他眼角又有点湿润,喉咙也随之动了动,接着他抬手狠狠抹一把眼角,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刚满三十。”林耀辉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拿上钱离开这,一切还可以重来,如果你脑子笨,是不可能拿到律师执照的。凭你的聪明才干,我相信你即使做别的事情,也一定会风生水起。”
路显猛猛吸了一口烟,在将烟蒂捻灭,整个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他望着林耀辉即是赞赏又带有讽刺的说道,“我有时候在想你的脑袋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精密的可怕。虽然你现在会对我手下留情,让我搞不懂。”接着又爽朗的笑道,“那我们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见林耀辉又是不接话,路显坏意道,“我比吴非好办。”末了他还是想给林耀辉留点不痛快,他路显就是这样的人,“吴非可要难搞多了。”
“不送!”
见林耀辉要走,路显跟上去表情也总算收敛了一些,“你跟吴非,没可能了。”
林耀辉依旧不做任何表示。
“耀辉!”路显挡在前面,“你总是能准确地从所有人和事中量化出最有用的信息,你拥有惊人的天赋!”
路显两手攥在口袋里,又拿出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我们可以重头来过的!”
林耀辉抬眼懒散的看了看他,嘬了嘬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从没欣赏过谁,除了你。甚至因此生产嫉妒,不论是齐潇素的事,还是其他的……你身上有我羡慕不来的一种东西,耀辉,一种我形容不出来的天赋异禀。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样度过一生,平凡的一生,你可以创造非凡的成就!我们现在不计前嫌,还可以再合作,重新建立信任。只要我们……”
路显还在口若悬河的规划着,而林耀辉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又略显乏味的笑了笑,这让路显不由自主住了口,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这场面似曾相识,而他们又都何其相似!林耀辉转过脸,口吻轻的像嘴里呼出去的青烟,眼神缥缈的落在远处,“我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还没听我说完,你就说没兴趣。”
“我现在只想栽花,修草,再养只狗,然后去钓鱼。”
路显吃惊的张着嘴,目光锁定在林耀辉的脸上,努力审视着他的表情,理解着,半天的工夫才挤出一句话,“你说笑的吧!”
林耀辉再次回望路显的眼睛,露出从未有过的一副样子,路显不曾见过的样子。
“我好像……已经提前透支完了这一生……我感到疲惫,威廉。”
他的脸平静而淡然,他表达的某些东西超出了路显能理解的范畴。
路显张了张嘴,还在试图找更好的说辞。
“我想休息。”林耀辉又轻笑着,他看的出对方还是没能跟上他的节奏。他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指,阻止路显进一步游说,“我就想休息。什么都不用计划,什么也不用做,仅此而已。”
虽然不能理解,但路显心下明白,林耀辉不是在开玩笑,随口道,“恐怕很难,齐潇素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耍了她。”
林耀辉像是没听到似的,从地上捡起帽子和脸罩递给他,“我认识一个手艺不错的整形医生。”
“你想洗干净自己没那么容易得。”路显接过东西,还是要有心的试探一下。
“不送,以后也不必再见。”林耀辉嘴角扯出一个假笑,再次说了两个字后转身便走。
“如果不是她出来搅局!不是你太感情用事,我们现在绝对不会是这个局面!这些家伙一定都被我们踩到脚下了!”路显看着林耀辉背影,他走的决绝而毫不留恋,路显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又抓紧时机大声索问,“你刚才承诺的事情!”
“去找律师,文书准备好,随时!”林耀辉极讽刺的回道。
路显有些气笑,“我敢打赌你正在笑我?现如今,我自己还得找律师!”即便这样他还是最后补了一句,“不过耀辉,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
既是在忠告也是在道别,他知道他们的余生或许再也不会见。
林耀辉什么话也没有回他,也没有回头,背对着摆了摆手指,然后拖着右腿缓慢的继续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