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少年立在屋顶,一动不动,圆月露出头,少年如青石塑像般光亮。
曾几何时,某些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的屋顶上也站立着一个少年。
只不过,少年褪去了属于武者的夜行衣;
只不过,少年手中陪伴自己十数年,由李叔亲手削就的木剑;
也只不过,少年的喉结已经突出,已经不再是别人眼中,那个比凡人强半分的武夫。
现在,他有一个新的身份——流云宗弟子。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杂役,但在江湖中混迹过的少年知道,流云宗人眼中的最低等,其实在世间大多数的人看来,是人上人。
不过赵天云却并没有这种自觉,此时的他思绪已经全部沉寂在了思考中。
他回想起自己与那块令牌的所有交集,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对此一无所知,想了一圈下来,最后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经是流云宗杂役弟子了。
因为他现在身上的灰衣云纹,还有手中的玉牌,当他滴了一滴血到上面后,他就发现,自己跟着令牌已经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但这种联系也仅限于确认身份,以及一种叫做贡献点的东西。
赵天云不蠢,自然知道这贡献点是作何用,就算他没有翻看那包裹中的那本《仙宗志》,也可以大致猜出一二,宗门与家族之间,自然有说不尽的勾连,此举却是给了自己这等资质差极,还要完成宗门的份额的杂役弟子一条活路。
少年没有先行修炼,而是孤身入了后山。
他知道一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练武如此,修道更需如此。
自己没有师父,李叔教了自己习武,至于修行,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靓丽而灵动的身影。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彼时皓月当空,日间的暑气虽未褪去,却更加让夜晚的生命兴奋,一路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入耳,赵天云知道这是一些小兽在穿行。
但在流云峰,即使是还未具备灵性的小兽,也俱沾染了灵力,凡人食之可强身健体,活络经脉。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在聚灵楼,宁宁给自己夹的,定然都是对自己修炼有益的灵材。
不仅仅是人,对于以他们为食的其他妖兽,则更是直接,直接将他们一口吞下,不仅仅吃掉了妖兽身上的灵材,甚至连血肉也一并吸收。
但也是由于如此,那些强大的妖兽只会更加强大。
人亦是如此。
赵天云脚步很轻,一身灰色衣服在月光下愈加暗,被周围稀落的树影下,彻底湮没在无边际的黑夜中。
黑夜,狩猎时刻。
到流云宗的第一天,夜更深了。
当一天中最黑最暗之际,少年拖着带血的脚步踏上了小道,他苦笑不已,看来自己还是太托大,这后山果然是凶险之地,自己还只是在这外层稍微靠里的位置,竟然就碰见了疾风豹。
这是一种一阶妖兽中颇为难缠的存在,其实力不见得强,但却是善于隐匿身形,而且身为风属性妖兽,在风灵力充沛到一种地步的流云宗,它简直化作了一阵风般,只出手了两次,便将赵天云的侧身挠出了一道血摊。
疾风豹自身的伤害不至于如此,但新伤出在旧伤上,就让赵天云却步,彻底打消了纠缠的想法。
虽说继续下去自己可能击杀掉这头疾风豹,这个月的份额可以超额完成,甚至于还能得到一些额外的奖励。但在黑夜的丛林中,两个危险至极的独行猎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出手。
即使赵天云已经收了伤,但他也是连剑都没打算拔出,而刚刚的伤,所针对的也并非是自己的要害。
捂住渗血的伤口,顺着被人走出的小道离去。
敌人早已不见,当赵天云拔剑,只一寸的时候就退去,它怕了,
少年轻笑,把剑收了回去,还是畜生更加直接,离开的倒是干脆,打不过也罢,不值得也罢,或许自己跟那疾风豹才是一类人,或者说,世间妖兽都更加比武夫像是武夫。
前一句是赵天云自己觉得,他不知道真假,但后一句,赵天云却是深信不疑。
因为那句话,跟人魔之别一样,都出自李叔之口,那一次,他几经垂死,却手屠了一头刚刚入二境的三耳兔。
初生的阳光还没有照来,天由朦朦胧逐渐转亮,垂眉的赵天云,看向了一株被露水压到垂下腰肢的小草,脸上露出了一丝丝释然,好歹也算不上是毫无收获了。
他蹲下来,不顾及被血粘在一起,干涸后又被打湿的衣服与血肉,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滴露水,睁大眼睛,看向了那绿油油的两片由根部就开始分叉开的嫩叶。
少年眼中充满清澈,如湖水般倒影出这一颗似乎无奇的草。
用手轻轻沿着草的茎叶,向下不断拨着土,一层层,仿若在抚摸最亲爱的女子,生怕伤及了那纤细若发丝般的须根。
待完整取出这草后,赵天云舒眉一笑,扭头看向了身后。
“天云哥!”
那道靓丽的身影逐渐清晰,白色的衣裙纤尘不染,即使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弟子服,在她身上都能别有一番风采。
“你来了!”
没有惊讶,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般,赵天云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习惯了这道身影的存在。
“咯,给你准备的早饭。”
赵天云笑着伸手接过热包子,宁宁则顺手拿过了少年手中的那株草,来让他好好吃饭。
“这肉包子不错,在哪买的?”
宁宁展眉一笑,用俏皮的声音说道:“宁宁包子铺,天下仅此一家!只送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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