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一列列士卒就赶赴此处。
雨后初晴,空气湿润暖和,战靴踏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砸出慷锵整齐的声响,但却未溅起半粒风尘。
鸡鸣声咋起,日头也才踏上修葺千百次的城郭,洛邑人也该醒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骂声娘,掀开才换上的薄被,小心把自己挪出,然后才轻抄起衣袍踩着鞋起床,生怕惊醒了酣睡的婆娘。
一队接一队,不知何时,士卒已将这一大座府邸围了起来。
大周尚武,寻常家里若是有些个条件,是不会吝啬把自家的崽子送去武馆练上个几遭的,而且大周境内诸侯林立,各家来来往往分合不定,大周千万年的历史,未曾百年无战事,是以军队并不罕见。
甚至洛邑人进出城门都会跟这群武夫打交道,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记,京城里驻扎了大周禁军,虽然禁军真正兵戈相见少有,也不可否认,这些人确乎是百战之兵。
但这在个时间跟地点见到他们可不是件好事,直把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洗脸的洛邑人狠狠打了个惊张。
立马丢了睡意,用力掐了掐大腿,吃疼后确认自己没看错,也不敢孤身一人就去凑,顾不上洗漱,赶紧拉了同样刚睡醒的邻居一起去看热闹。
一天中,也就是这时候跟傍晚才能直视太阳了。
初生的太阳尚且幼小,光亮还不足辣眼,而日薄西山之际,天色转黄而昏,日光也跟着暗淡。
一阵风吹来,再次带来了一阵藏头露尾的花香,却也是一阵凉风,说不上春寒料峭,但刚刚起床,肚中空空的人也是结结实实抖了下。亏得是那立春的光景,旧棉花袄子还没急着褪下,要不然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待到日头开始慢慢爬升,屋外面就很舒服了,凑上来的人便多了起来。
和煦的日光映在铠甲上,反着光,让人更清楚的看到其上的花纹,虽然太阳还不是很大,但反射的光线还是刺到了眼睛。
不觉间,周遭早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暴雨初晴,加之有热闹可看,人们心情很是不错。
热闹不嫌事大,热闹越大看得人越欢,甚至看到兴起时还不住拍手叫好。除非是天大的热闹,大到需要避嫌。
不少观者蹙起了眉头,已经意识到了不好,直欲离去,但好奇心害人,人已经多了起来,而且接涌而至,现场人挤人,一时间根本抽身不得。
但要走的人心思玲珑,也实在是想继续看看,转念一想,既然人已经这么多了,那自己看热闹就没事了,于是也心安理得的等着禁军或是这座府邸有所动作。
人们嘴巴动个不停,街道上熙熙攘攘,浑如平时的热集,人多似流水。
人从人,不知何时开始相继凑上来。
嘴杂,现场一时间好不热闹。
人们总是乐于看这种热闹。
或许一个人还不敢来凑,但一到洛邑城西斩头台施刑,亦或者是禁军抄家,人们就格外团结,纷纷赶赴围观。
本来热闹也不是热闹,但人多了,确实好不热闹。
不断奔来兵卒,根根长枪银白如洗,数排士卒只立在原地就肃杀顿生。待围观群众就位前,偌大的丞相府早就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众早已挤满道路,禁军不再赶来,这条街道原本就不允许摆摊走市,偏偏又极其宽阔,可供车马并排行驶,倒是天生的站脚之地,但也迅速被洛邑百姓挤满。
禁军也是无奈,平时的好事活生生变成了现在的浑水。要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他们抄起家来绝对不带半分犹豫,但这是赵府。
大周的兵士,尤其是禁军士卒,大半会听从那位的命令,因为很多时候那位的意思就是君意,即使不是,也没人会怀疑他的半分用心。
因为那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了,但就连当今的皇帝也还是他的徒弟。
他是大周丞相,三朝皇帝的丞相。
府邸前的兵士清楚自己的任务,绝对是没有余地的事情,可……
这次不一样!这可是赵丞相府上。
一人立在大门前,腰杆比手中长枪还直,年轻且俊俏的面容,眉宇间尽显刚毅,一向杀戮果决的他陷入了沉凝。
从他蹙着的眉头可以看出,这次事情并不简单。
看者的风言风语他其实听的一清二楚,甚至于他想的比那些看者要多的多,但这都不重要,他行事从来不会顾及太多,毕竟,他只代表一个人的意志。【1】 【6】 【6】 【小】 【说】
而且,他了解的远比看热闹的人多,他虽是禁军,却也是洛邑秦家的嫡系,入禁军虽是家族例行的历练,不会缺少助力,但他自视甚高,绝非只靠家族势力的人。
可这次家族提前却没有半点风声传来,他也是才接到命令,带队赶赴赵家。
他尽量不去听围观百姓的嘈杂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强健的体魄伴随着超人的耳力,他发现,除去那些杂音,周遭简直静的可怕,前面的府邸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散发出缕缕冰凉,无声而危险。
各诸侯封地内,很早就流传着一个说法:“赵丞相有旨”。虽是捧杀,赵家也不可能承认,但却非空穴来风。
大周行分封,无数年沿袭,各诸侯分分合合,强弱存亡已经基本定型,留下来的都是强大的存在,更有甚者,有些封地的实力完全不逊于洛邑。
这也使得皇权冷落,历代皇帝的政令下了各诸侯国就只是个意思,在江湖间更是天高任鸟飞,而当朝丞相一句话,却诸侯买账,江湖中更不乏卖命者。
院墙高耸,整片房屋占地极广,大片的墙只围着一独户。
其他大族的也大多是此规格,但在房屋本身上可不乏极尽奢华者,不说铺金遍地,金丝楠木的梁柱也是多见。
洛邑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户,这里官多,官大,更是有传承了千万年的宗族存世,赵家也是后来兴起,真正论起来,跟那些存在比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但普天之下,也还只有赵家。
任何人,任何势力在没有绝对的魄力或压力的情况下,绝不敢在这里动刀戈。
围观者窃窃私语,有好事者早已打开了话匣子议论纷纷,但大多数人还是缄默。
他们不傻,事实上洛邑的人只会比其他地方更加精明。事不关己,无论发生什么也只会是神仙打架,犯不着凑那个热闹,尤其是还涉及禁军跟赵家,多嘴都最好免了。
一双双漆黑的眼睛打量着禁军,似乎想透过他们看到大门之内的场景,但无一不被厚重的铠甲阻拦。
他们也时刻注意着赵家紧闭的大门,就等着大门打开,好一探赵家反应。
京城的人不傻,没人不知道禁军代表的是谁,也就是说,是当朝圣上兵至赵府!
想通此节的人早就不再多言,唯恐一个言多必失。
慢慢的,观者们或面无表情,或惶恐,或暗自握紧拳头,或冷笑……不一而足,但也没人会多去细品这些平头百姓如何。
场外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圈内,时刻关注着紧闭的赵家大门,也盯着禁军中站在前列,战甲格外精美的那人。
那人名秦起,是守卫京城南大门的将军,身在禁军,风光自不必多言。但他此时却沉吟不语,丝毫没去注意这些目光。
他无奈,嘴角微弯,轻笑了起来,显得颇为自嘲,自己始终还是太过渺小!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开门。
厚重的大门没有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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