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回京已有两月,朕却没有见过你的王妃来请安,但是有些想见见你这位说什么也要娶过来的妻子。”
“她回黎州时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入宫只会冲撞了父皇。”百里翼板着脸,说谎从不打草稿。
“这风寒这么久,怎么不喊太医?”
“府中自有医工,就不用叨扰父皇了。”
“嗯。”皇帝点点头,“明天你下了朝,若是有时间,就将你的妻儿带进宫里来见见父皇吧。”
“诺。”
皇帝摆摆手,示意对方道,“我今天也累了,你退下吧。”
“诺。”百里翼躬身,退出了寝殿。
行至门口,她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句叹息,“你是不是,很恨我?”
男人苍老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沉沉的落在了百里翼的心上。她握紧了拳头,推开门,最终却只是装作没有听到一般,走了出去。
恨吗?怎么可能不恨。无数次,她都想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他的发妻,无数次,她都忍不住弑父的冲动。可终究,只是选择了逃离。怎么恨,这个在她眼里残忍自私的男人都是她的父亲,她的身体里就躺着与对方一样凉薄的血液。这是百里翼,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她走了出去,将所有的阴暗都掩埋进身后那道禁闭的门里,朝着温暖的家中走去。
第二日,百里翼听从圣召,带着妻女去看了皇帝。这个苍老的皇帝似乎对百里翼娶的妻子很满意,当晚就下旨,给清羽赏了一堆东西。因着她在宁州的表现,皇帝还给了她一个【圣武王妃】的封号。
至此,再也无人敢说,这个女人配不上惊才艳艳的瑞王。
腊月初八,皇帝正式下旨,将百里翼重新立为太子。历时六年,百里翼重新入住东宫,成为北华最有权势的一个人。
这样的结果,让大臣们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就连那些反叛了的晗王党,也闭了嘴巴。谁敢不同意,没见太子殿下整死了最有权势的王氏一族,没见太子殿下搞得一群贵族生不如死吗?更何况,这位太子殿下手段虽然狠厉,却是个实打实为了民生的君主,怎么挑错也挑不出多少。
而身为王妃的的清羽,自然是成为了新任的太子妃。
原以为太子册立不久,正是重整朝纲之际,不曾想,皇帝出人意料,又来了一手。不到十天,他又下旨,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做起了太上皇。而原本应该是皇帝登基后才加封皇后的清羽,却也在同时,被他册立为百里翼的皇后,而郡主惊鸿,则是被册立为皇太女。
那些诟病清羽寡妇身份的大臣们,被老皇帝这一招完全打懵了。完全来不及反应应该是指责清羽身份不合,还是说身为女子的惊鸿郡主不宜作为皇储,就在百里翼雷霆手段镇压下,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就算几个固执己见的老臣子,都被皇帝的刀子,还有年轻的礼部官员那句,苍国可立女皇,吾北华泱泱大国,怎可以如此目光短浅,否立女子为君给堵了回去。
吵吵闹闹的折腾了十多日,总算是迎来了新年。
今年的新年,因着太上皇病重,皇帝新登基,故而为设宫宴。吃了年夜饭之后,宫中彩灯飞起,百里翼带着清羽慢悠悠的在空旷的皇宫中走着。
可没一会,老皇帝身边的内侍匆匆赶来,跪在百里翼身边,惊慌的说道,“陛下,太上皇驾崩了。”
百里翼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牵住了清羽的手,好一会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传令下去,鸣钟吧。”
“诺。”内侍们匆忙退下,百里翼扭头,却见清羽望着自己,眼神颇为担忧。
柔了目光,百里翼牵住清羽的手,说道,“你陪我,过去吧。”
远处九层楼塔上的丧钟咚咚咚的响起,悲鸣的钟声穿透浓重的夜色传到每一个人的心上。忽明忽暗的走廊上,百里翼牵着清羽,听着钟声慢慢的走。
一声又一声,响到第九声之后,百里翼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身前的清羽,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原以为,这丧钟,我是不会听到的。”
清羽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目光透露着安抚。
“我本不想回到这黎州城,而是与你自由自在的行在九州里。却不曾想,到头来把自己关在了这么大的一个笼子里。”她看着清羽,话语里透露着无边的寂寥,“只怕几十年后,你还是只能呆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听着我的丧钟老去。你怕不怕?”
清羽伸手,屈指在她掌中写道,【我陪着你。】
百里翼勉强的勾出了一个笑容,沉默的牵着她前进。
灯火凄寒,将她们两人的身影勾勒的越发昏暗。身后的侍人鱼跃跟上,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宫墙上,缥缈的好像鬼魂野鬼。
远处,灯火辉煌的宫墙之外,听到丧钟的大臣已然穿戴整齐,朝着宫中走去。
更远处,黎州城的百姓忙着喧嚣新年,辉煌的灯火处,有着与冷寂皇宫中不一样的热闹。
岁月变迁新朝起,岁岁年年唯一不曾变过的,只有那一道执手而行的身影,恍惚间在时光里重叠。
华宇帝三十二年,新任国君百里翼改国号为倾宇,册封皇后商清羽为圣贤皇后,开始了她长达几十年的执政生涯。
至此,那位从南夏源州城街头走出来的圣贤皇后,展开了自己被镌刻在北华史书上的传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