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之紧闭双眼,面无表情,而一旁的谢康则有些好奇,朝着陈静之拱了拱手:“陈相,晚辈有一事不明。”
他今年才四十五岁,比起陈静之来,的确是矮了一辈。
陈静之睁开眼睛,淡然说道:“谢相可是想问,为何老夫会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回政事堂攫取权柄?”
谢康默默点头。
在这种关键时候,主事政事堂可以带来的好处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比如以前需要皇帝点头的人事命令,现在只需要政事堂一句话就可以做成!
如果趁此机会,在一些机要之地安插上自己的人手,那么带来的好处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偏偏聪明了十几年的陈静之就看不到这一点,而是乖乖的坐在这里,守着赵睿。
陈静之转脸看向了凌虚阁的内殿,目光里有些莫名的味道。
“谢相你也该知晓,老夫是如何上位,做到这政事堂首相的位置的。”
陈静之呵呵一笑:“不同于谢相你出身大门大户,历代不是高官便是名士,老夫出身寒门,幼时进书塾里读书都是奢望,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娶了如今的发妻,总算才有了继续读书的可能。”
“可惜老夫资质愚钝,考学之路坎坷难当,连续三次乡试都名落孙山。”
陈静之看向了谢康,目光淡然:“谢相今年才四十余岁吧?”
谢康点头:“今年四十六了。”
陈静之摇了摇头,目光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谢相四十六岁便登堂入室了,老夫在四十二岁之时,才刚刚摆脱了秀才的身份,在岳父大人的资助下,取中了乡试。”
“再后来,侥幸在春科之中取中第三甲一百六十七名,也只是一个同进士出身而已。”
当朝的首相是个第三甲的同进士,在成康朝可以说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陈静之拜相之后,对外便不再说自己是第三甲同进士,而是说第二甲第七名,就连礼部的科考档案,也被成康帝赵睿下令修改了。
眼下,陈静之能淡然的把当年旧事说出来,在这个人人重视科考的时代,已经称得上是莫大的勇气了。
谢康点了点头,但是不说话,只是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
陈静之停了片刻,继续说道:“当年科考同进士出身,身上有没有多少银子,以至于在临安遍投无门,吏部衙门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次,连一个下县的县丞都没有缺可以给老夫补。”
说到这里,陈静之目光之中,居然有些怀念的味道:“老夫还记得,当时的吏部天官尚书名叫李先,呵呵。”
听到这里,谢康缩了缩脖子。
前任吏部尚书李先,在成康七年因为贪污,被朝廷下旨抄家流放,至今连生死也不知了。
这个陈老头还挺记仇的。
“在此之后的事情,谢相应该都知晓,当年走投无路的时候,承蒙陛下不弃,把老夫收拢进了东宫潜邸之中为官。”
“后来,老夫在赶走老肃王一事上出了大力,陛下恩德之下,老夫才入主了政事堂。”
陈静之转脸看向了那座太医出入不停的凌虚阁内殿,语气中有些淡淡的哀伤。
“这是天大的知遇之恩,如果陛下他当真要去了,老夫都该守在这里,送一送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