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亦凝再次醒来的时候, 却见到几张担忧的面孔。
“啊!”她大叫了一声, 拼命往后缩去。
“章小姐, 您怎么了?”其中一张面孔的主人, 素面朝天,烟柳眉, 桃花面, 容貌淡雅,正温柔地望着她。
另外一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中介,女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大褂, 提着医疗箱的女医生。
他们也问:“您没事吧, 客人?”
她正躺在房间内的床上, 灯光明亮。
残存的恐惧的情绪一点点退潮,章亦凝喃喃:“对啊,我是怎么了......”
明亮而柔和的灯光里, 她舒出一口气,往旁边看了一眼,忽然凝固了视线:
马珍珍、鲁慧云, 被放置在一旁的另一张床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跟前, 那张面露担忧的淡雅面容,几分眼熟。
一点一点,章亦凝突然想起来, 这张脸的五官,赫然是褪去了鲜明色彩对比的仓木日和的脸。
尖叫声响彻整幢大楼。
“小姐,小姐,您冷静,您的两位同伴,只是晕倒了!”
章亦凝叫得嗓子疼了,才终于在安抚下,颤颤巍巍地探了一探另外两人的鼻息,瘫软着放松,指着仓木日和尖声道:
“不要她!换掉!立刻换了!”
中介道:“章小姐,之前,你们无缘无故地突发心悸,晕厥的时候,就是仓木小姐带着服务员一起来敲门才发现的,医生说,如果仓木小姐再晚来一步,你们要醒过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如果您对仓木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在此当面转达给她,我们愿意做个见证。”
仓木日和望着章亦凝,桃花面因几丝委曲求全的情绪微微涨红,洗去了妆容,却反而更显得可怜,温声道:“章小姐,你们让我卸妆,我也卸了。如果有别的意见,我也愿意改,绝不给您添麻烦。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可是,我总得知道,我要改什么?”
其他几人虽不说话,神态却明显是为仓木日和感到不平。
章亦凝从来只有用外貌和柔声细语拿捏别人的,第一次尝到被人用同样的招数堵了回去的滋味,而马珍珍和鲁慧云还晕着,没有人为她捧场。
她一霎时把全部的淑女的假面抛到了脑后,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发作小姐脾气,蛮横地吼起来。却在盯着仓木日和的眼睛的时候,鼻子嗅到一股香气,脑子恍惚了一霎:
是啊,她为什么要换掉仓木日和呢?
恍惚一霎之后,便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理由了,甚至恐惧之情都如被绑上石头,沉到了心灵之海里失却踪迹。
回过神之后,少女丢了面子的不痛快涌上心头,章亦凝盯着那张洗去妆容后,仍旧柳眉桃花面的容貌,只当自己是为此而感到不舒服,只说:“我不管,我就要换。不换的话,我就投诉你们,而且立刻回国退费。你们日本人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
中介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答应再换一次导游,临行前,他叹着气说:“客人,仓木是我们最出色的导游了,如果下一位导游,您还要换的话,我们就找不到人了,只能临时从附近的大学里雇佣一些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女大学生,可能会极大的影响您的这一趟旅游观感。”
第三位被换来的导游,名叫松田理子。
松田理子容貌平凡,丢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她的中文讲得稍有些磕绊,嗓音暗哑,说话总是带着敬语,态度十分恭敬,为人很老实谨慎,三脚踹不出个屁来那种没脾气。
章亦凝横挑鼻子竖挑眼。挑了半天,终究不甚满意地捏着鼻子认了。
在马珍珍和鲁慧云醒来,三人在酒店休息了一天后,在松田理子带领下,开始游览东京。
出行的这一天,天上是阴着的,松田理子有些忧心忡忡,携带了好几把雨伞雨衣,好几次欲言又止。
章亦凝等人却毫无所觉,她们只顾着兴冲冲地指点地图,挑选着第一个要去的地点,反正是坐车去,还有雨伞雨衣雨靴,下了雨,反而能洗刷一遍章亦凝讨厌的灰尘。
何况章亦凝甚至不用自己打伞,一点小雨,打不散她的兴致。
她们决定第一站去东京塔,然后去中央区银座。
出门的时候,天上果然飘起了迷蒙细雨。
出租车到了地点,马珍珍、鲁慧云各一把伞,松田理子穿着雨衣,为章亦凝撑着伞,一边走一边介绍景点。
她离得很近,淡淡隐约的香气,幽幽浮在雨雾中,章亦凝莫名觉得这股香气讨厌,因而看了她一眼:“你擦香水了?什么牌子?”
她从小买过各大品牌的香水,如数家珍。却从没有闻过这一类的香气。
松田理子略带腼腆道:“......是杂牌的,没有名字,我从小店里随手买的。”
果然,她没有闻过的,杂牌货。章亦凝便略带傲然道:“还可以,有点松木香,但是有点刺鼻。等一下找洗手间洗一洗,以后给我导游的时候,不准擦了。”
松田理子愣了愣:“可是......”
见章亦凝挑了一下眉毛,而马珍珍和鲁慧云都看过来,她连忙苦笑着说:“嗨,等一下我就去景区的洗手间洗掉。”
等游玩东京塔附近,在游客中心休息时,松田理子果然依言去洗掉身上的香水。
三人百无聊赖地坐在vip休息室等着她出来。
等松田理子回来的时候,章亦凝一嗅,微微蹙眉:“还是有那股味道。再去洗。”
松田理子垂头丧气地又去了,但是这一去,过了很久都还没有回来。
马珍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怎么没有闻到......”
鲁慧云也没有闻到,她正在翻检之前自拍的照片,准备挑一张好的,发到朋友圈去炫耀,忽听章亦凝不耐烦地说:“小云,你去盯着那个松田理子。”
“催一催,处理一下。还有,不给我洗干净那股廉价杂牌香水味,就叫她别出来。”
鲁慧云应了一声,知道这句“处理一下”,是叫她去给个枣子安慰一下人,免得耽误行程。
她到的时候,女洗手间难得,几乎没人,只是亮着略有些昏暗的灯光。
鲁慧云没看到松田理子,她也不去找,懒洋洋地嘀咕了一句“大小姐真是会挑剔,”如果不是因为因为章亦凝的家庭,谁耐烦在百忙的高中生涯,陪一个才初中毕业,见人就挑三拣四,作天作地的学妹搞什么毕业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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