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
张玉新来的同学里, 有一个看起来年纪特别大的, 坐在教室最后面, 默默收拾着课本, 其他同学都躲得离她远远的。
在一群面容稚嫩的少女里,她素着容颜, 被青春水润, 衬托得特别苍老。
其他同学说,她二十六岁。
啪,课本掉了。
她弯腰,吃力地去捡, 张玉早已捡起, 递给她。
“谢谢, 谢谢!”她有些慌张,笑着对少女道谢。
“我叫,张玉。”这位同样被大部分人避开, 却是带着仰慕又畏惧目光注视的少女,却主动说。
“我、我叫林春梅。”
张玉便说:“你好。”她态度平静,目光清澈, 林春梅一下子放松下来:“我听说,你不好相处,但是看起来, 完全不是这样。”
她们两个闲聊了起来。
张玉得知,林春梅是被政府劝回来补课读书的。最近,市里的每个公立学校, 都设了成人班和幼儿托管班,和学生们相对隔开。许多家庭主妇将幼儿托管后,就重新去上课,少年辍学者,都重返校园。
因为成人班暂时没位置了,林春梅只能插班回到初中,而不是去另外单独的成人班。
她苦笑着说:“我早就嫁人了,孩子都两个了,最大的那个,都读小学四年级了。没想到,我还会回来读初中。”
“唉,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让我进学校,本来,年轻的时候脑子就不灵光......”
她埋怨起政府的时候,张玉算了一算孩子的年纪,忽问:“为什么,不读。为什么,十六岁,嫁人。”
林春梅说:“笨呗。”
才十四岁的张玉不解道:“笨?”
林春梅想了想,说:“就是我成绩不好,读不下去,爸妈没办法,就安排我和人相亲,先同居,到了年纪领结婚证。”
“为什么,成绩不好?”
“人笨呗。这不是人人都会读书的.......我课都不听,作业也写不来......”
“为什么上课不听?”张玉却坚持不懈低问。
“听不懂嘛。”
“为什么听不懂?”张玉仍问。
张春梅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自己也没自律,回到家根本不想学习,只想着和朋友出去玩,作业也不写,上课当然听不懂。后来实在学不进去,就辍学了。”
“可是,”张玉顿了顿,说:“班里,很多成绩,好的。也想玩。爸妈,老师,逼着写。你的爸妈?”
林春梅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她的班级里,大部分成绩好的,还是有父母督促。你的父母呢?
“还有,如果老师讲的不好,你为什么不换学校?”
“......”林春梅沉默片刻,说:“父母没空管我。”
“而且,那所学校便宜。”
“为什么,没空管你?”张玉刨根问底。
林春梅笑了,觉得这问题很幼稚:“没钱呗。忙着打工。”
“为什么,没钱?”
林春梅愣了一下,张玉却歪着头看着她:“他们,懒?”
“十六岁都读不下去,何况二十六岁?”小林美子道:“不劳贵方费心。”
“为什么当年读不下去?”夏树坚持问。
“人笨而已。而且肚子大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为什么肚子大了?”夏树仍问。
小林美子说:“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幼稚的少女,轻信了街边的小流氓而已。”
“那为什么信他?”
小林美子笑了:“他给我买包包,买化妆品,关心我的死活,我为什么不信他?”
夏树沉默片刻:“那你的父母呢?如果他们多关心你,你还会看得上这样一个小流氓吗?”
“他们没空管我。”
“为什么没空管你?”
小林美子笑了:“没钱。工作忙。”
“为什么没钱?”
小林美子微微一怔,却听夏树道:“因为他们懒?”
林春梅想起自己在水泥厂做水泥工的爸爸,在小作坊拆卸废塑料的妈妈,从早到晚,每天还要比门口的大公鸡爬起来都早,给她做饭,送她上学。她下意识反驳:“他们不懒!”
那双清澈得近乎锐利的眼睛,却仍问她:“你的父母,不懒。为什么穷。”
她说不出话来。
却听少女说:“如果,你的父母,有时间,钱,管你。如果,你可以,上好学校。”
“你还会‘笨’吗?”
林春梅僵住了,喃喃:“我,不‘笨’吗?”
张玉想了想,说:“化学课,说,控制,变量。你没有,控制变量。”
她说得不清楚,林春梅却渐渐地,眼圈红了。
林春梅忽然想起,她少年时候,嫁人后,才十五、六岁,却鼓着大肚子,和表姐妹们,谈论着尿布、婆婆、家务的时候,看见同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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