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六

 纪明月小心翼翼地问。

    谢云持摇头：“没有，那个阿姨很和善。

    她告诉我，她得了癌症，时日不久了，还有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女儿。

    阿姨说她唯一的挂念就是女儿，那也是我的妹妹，所以她说如果在她去世后，我被认了回去的话，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可以好好照顾我的妹妹。”

    纪明月低下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上辈子也是吗？

    谢云持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实，也知道了他还未曾谋面的妹妹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曾想着靠血缘关系去拿到一分一毫的利益，仍旧在这个贫困的家里努力依靠自己去做所有的事情。

    再送走病重的父亲，因为母亲希望所以离开故里，去了那个陌生而无人关怀他的城市，因为那个阿姨的拜托所以努力照顾亲妹妹，再走到像上辈子重逢时一样的高度。

    她只是一想，便心如刀割。

    佯装轻松的模样，纪明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谢云持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抬头看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很坚定，“当作不知道，好好学习，好好照顾我父亲。”

    ——看，不管重复几次，谢云持永远都是那个谢云持。

    纪明月压下心头的复杂，朝着谢云持弯眸笑了笑：“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摩天轮越升越高，离窗外的那轮明月好像也越来越近了。

    今晚的夜色太过美好，纪明月又忍不住想起来重生前和谢云持一起坐的那次摩天轮来。

    她闭上眼，在心里想，请这个世界对如此温柔的少年，再好一些吧。

    “你在想什么？”

    谢云持蓦地问她。

    夜色微凉，清冷的月光打在如玉的少年身上，映衬得他愈发温润好看起来。

    纪明月又想，她可真喜欢他啊。

    她再也不希望错过谢云持，哪怕一分一秒。

    “……我在想，”纪明月仰头看他，漂亮的眸子里笑意盈盈，像是被窗外的月光打碎的湖水，“谢云持，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谢云持愣住，脸上一贯的清浅笑意也一点一点褪去，只是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子看。

    纪明月表情很坦坦荡荡，自顾自地往下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表白太过于突如其来一样。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单纯地很喜欢你，并且已经喜欢你……”纪明月停顿一秒，“很久很久了，比你能想到的时间都要久上很多。”

    “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的人，我就是很喜欢你，所以我就要大声说出来。”

    她继续说道，“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回答，我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负担的。

    我只是告诉你，我想对你好，我希望陪你去面对所有的困难。”

    谢云持唇角抿得很紧，简直成了一条线一般。

    ……她的喜欢太过于坦坦荡荡，甚至连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像是别的女孩子表白时那般羞涩、惶恐又期待，简直……

    让他不敢相信。

    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心里过于复杂。

    有激动，有欣喜，有质疑，有自卑，有期待……

    还有愧疚。

    那个少女太过于坦荡，似乎对他永远都是不留一丝秘密地好一般。

    可他不是。

    他……

    想起来那些隐秘的梦境，谢云持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甚至表面上都隐隐显出了青筋。

    好像是自从第一次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再也不像以前的他了。

    他很害怕纪明月知道他那些不堪的想法，可又忍不住欣喜于女孩子的所有接近。

    家境不好，可谢云持从来没有为此感到过一丝自卑和窘迫。

    除了……对着纪明月的时候。

    她太美好了，干净又纯粹。

    她身边所有人都爱她，活得自由而快乐，似乎一丝束缚都没有。

    她家境很好，甚至于第一次去她家里的时候，谢云持竟然有一丝望而生畏。

    他那个时候想，要有多努力，才能让喜欢的人可以一辈子活得无忧无虑。

    纪明月家里住的地方，叫映月公馆，那里有个湖，叫映月湖。

    纪明月的月。

    他查过很多次那个地方的资料，盯着那个价格看了很久。

    少女是天上明月，甚至是在他当家教前，恐怕一辈子都不敢奢求的明月。

    而自己呢？

    谢云持抿了抿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是没等他再多想，纪明月又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盒子递给了他：“圣诞快乐！”

    他迟疑两秒，接了过来。

    看着女孩子微微带着期待的目光，谢云持打开了那个盒子。

    是一个很小的摆件，一个玻璃罩子，金属底座，里面是一支毛毡的玫瑰花。

    “这个玫瑰花是我自己戳的哦，”纪明月大喇喇地邀功，“是《小王子》里面的玫瑰花，不值钱，但是你要好好保存着，知道了吗？”

    谢云持又有些好笑起来。

    她一个送礼物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要求？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也说道，“圣诞快乐。”

    我亲爱的月亮。

    拿出里面那张纸条，谢云持却意外地发现，上面没有一个汉字，而是一长串数字。

    。

    明明应该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数字，但谢云持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这串数字和他关系匪浅一般。

    甚至不用他多想，他的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破解出来了这串数字包含的意思。

    两个一组，对应26个字母的顺序。

    jmyxhxyc。

    谢云持沉默两秒，又抬头看向了纪明月。

    女孩子表情很轻松，甚至颇为自得地晃悠着两条腿：“我知道你忘记给我准备圣诞礼物了，不过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纪明月就蓦地发现谢云持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笑意浅浅地递给了她：“圣诞礼物。”

    “……”

    纪明月戛然而止。

    为什么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

    又惊又喜地接过来礼物，纪明月打开小盒子，发现是一枚发卡。

    是月亮的图案，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在月亮的旁边还缀着一块很小的云。

    很精致，不太像是普通的地摊货，按照她从各种奢侈品里磨练出来的毒辣眼光来看，应该价格不菲。

    起码对于现在的清贫高中生谢云持而言，价格着实不菲。

    他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重复她刚才的话：“不值钱，但是你要好好保存，知道了吗？”

    纪明月把发卡握在了手心里，只觉得心里的涟漪在随波荡漾，眼角的笑意却怎么都遮不住了。

    摩天轮转到了最高处。

    谢云持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就坐在他身边、轻轻一揽就可以抱在怀里的女孩子。

    他轻抿唇角，然后，

    低下头，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