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布尔先生将第一瓶酒举到灯前,熟练地摇了摇,证明质量确属上乘,然后将两瓶酒一起放到柜橱上边,把先前用来包酒的手帕折起来,细心地揣进衣袋,拿起帽子,似乎打算告辞了。
“这一路可别把你冻坏了,邦布尔先生。”女总管说道。
“风挺厉害的,太太,”邦布尔先生一边回答,一边将衣领翻上去。“能把人耳朵割下来。”
女总管的目光从小茶壶移到了教区干事的身上,他正朝着门口走去。干事咳嗽一声,正准备向她道晚安,女总管红着脸问了一声,莫非——他莫非连茶也不肯喝一杯?
话音刚落,邦布尔先生立刻重新翻下衣领,把帽子和手杖放在一张椅子上,将另一张拖到桌边。他慢吞吞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借这功夫朝那位女士看了一眼。她的两只眼睛正牢牢盯住那个小小的茶壶。邦布尔先生又咳嗽了一声,露出一丝笑意。
柯尼太太站起来,从壁橱里取出另一副杯碟。她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又一次与教区干事合情脉脉的目光相遇了,脸顿时变得绯红,赶紧埋头替他沏茶。邦布尔先生又咳嗽了一声——这一声比先前响得多。
“你喜欢喝得甜一点,邦布尔先生?”女总管手里端着糖缸,问道。
“我爱喝很甜的,真的,太太。”邦布尔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柯尼太太。假如一位教区干事什么时候也会显得十分温柔的话,此时的邦布尔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茶彻好了,默默无言地递到了手中。邦布尔先生在膝盖上铺了一张手帕,以免面包屑弄脏了他那条漂亮的紧身裤,开始用茶点。为了使这类赏心乐事多点变化,他不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过这并没有给他的胃口带来不良影响,恰恰相反,茶和面包下肚倒像是越发顺当了。
“我发现你养了一只猎,太太,”邦布尔先生一眼看见,一只猎周围是她的一家子,正偎在炉前取暖。“我敢说,还有小猫。”
“邦布尔先生,你想像不出我多么喜欢它们,”女总管回答,“它们是那样快活,那样淘气,又那样招人喜欢,简直成了我的伙伴了。”
“真是些可爱的小动物,太太,”邦布尔先生深表赞同,“那么驯良。”
“噢,可不是嘛。”女总管兴致勃勃地说,“它们对自己的家那么有感情,我敢担保,这真是一大乐趣。”
“柯尼太太,夫人,”邦布尔先生慢吞吞地说,一边用茶匙替自己计算着时间。“我是说,夫人,不管大猫小猫,能跟你住在一块儿,夫人,倒会对这个家没感情,夫人,那准是头蠢驴。”
“喔,邦布尔先生。”柯尼太太提出抗议了。
“不顾事实不行,太太,”邦布尔先生慢悠悠地挥动着茶匙,显得情意绵绵,颇为庄重,给人留下了加倍深刻的印象。“我会不胜荣幸,亲自动手淹死这样的猫。”
“你可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女总管一边伸出手来接教区干事的茶杯,一边活泼地说。“还得加上一句,心肠忒硬的男人。”
“心肠忒硬,太太,心肠硬?”邦布尔先生把茶杯递过去,没再说下去,柯尼太太接过杯子,他顺势掐了一下她的小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张开两个巴掌在自己的滚边背心上拍了拍,稍许把椅子从壁炉旁挪开了一些。
柯尼太太和邦布尔先生本来是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张圆桌,面前是壁炉,两人之间的间隔说不上很大。可以想见,邦布尔先生这时正从壁炉前往后退,人依然挨着桌子,这样便增大了他与柯尼太太之间的距离——这一举动无疑会受到一些考虑周到的读者褒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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