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火光跃动。
我没有把握他会答应。这对他而言,太不容易。抹杀他唯一的爱好,很罪恶。
静了一会儿,他说:“好。”
我松了口气,同时更加内疚和心酸。
我吻一下他的额头,轻抚他的发丝。金发在灯光中闪耀,有些炫目,却有着不同于视觉的柔软。
“命运会给你丰厚的报酬。”我道。
“你呢?”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微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他靠近我,像小时候那样,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冰蓝色的眸中闪着一点微光:“我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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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走进马塞勒斯家的花园时,并不意外地看到他在菜圃里。
之前,我萌生了辟出一个小菜圃的想法之后,得到他的支持,不久就把它化为现实。他很喜欢这方小菜圃,总是自己动手打理。待蔬菜成熟,我会亲自下厨,在克丽泰的帮助下,把它们用醋腌渍起来。或者做成简单的菜肴,然后,和马塞勒斯一起,在阴凉舒适的架棚下享用。
此时,他正在菜圃里清除杂草,用碎蛋壳给泥土施肥。风带来泥土的清香,以及蔓菁、羽扇豆和墨角兰的清香。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鸟儿在枝头轻唱,天地之间如此清爽。谁也想不到,喧嚣的市中心,还有这样的清净乐土。
他对待植物,就像对待宠物一样温和、耐心。他拥有一种天赋,能欣赏生活中最简单的快乐:一畦芳香的菜蔬,一把成熟的橄榄,云朵,阳光,以及凉爽的微风。
“成为你种的蔬菜,一定很幸福。”走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我微笑,“除了最后会被吃掉。”
他回过头,也笑了:“如果你是蔬菜,谁舍得吃掉?”
他像有某种魔力。只要看见他,一切都变得更加惬意。阳光更明亮,饮料味道更好,扶手椅更松软。这让我更不能失去他,失去这样的快乐。
大白熊犬跑了过来,贴在我腿边,用鼻子轻轻蹭着我,摇着尾巴,格外热情地讨好我。
我摸摸它颈上的皮毛:“甘迪多,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他微笑:“希望你知道薄荷的遭遇之后,还能这么想。”
“你是说——”我的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立刻向种植薄荷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有泥土,“它弄坏了我前天才种的薄荷?”
甘迪多似乎听懂了我的话,耷拉着耳朵贴在脑袋上,装得无辜极了。
我捏捏它的耳朵:“你这个到处闯祸的法厄同【注17】。”
它呜咽一声,被遗弃似的,楚楚可怜。
“没什么,我们再种就是了。”马塞勒斯安慰我。
我笑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真的对它生气。”
它恢复了活力,围着我们转圈。如果人类不是唯一会笑的动物【注18】,我敢打赌,它一定在偷笑。
温暖的花园里,光影斑驳。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随着气温的升高,露水即将消失。我弯下腰,触摸着墨角兰娇嫩的叶子。这种带有甜松和柑橘的香味的植物,等它足够成熟,就可以摘下,用作香料,加入他喜食的薄饼。每一种蔬菜和香草,都是一个令人憧憬的计划。
待他在喷泉的清水里洗了手,我吻了吻他的手指,然后搂住他。他干净的头发里散发着清沁的气息。
“你闻起来像香草和阳光。”我笑。
他温存地握住我的手。近来,我发现自己敏感地捕捉着他的一颦一笑。从他的身上获得快乐,就像从蜂房里汲取蜂蜜。在他身边,没有算计,没有竞争,没有喧嚣。他的双臂缠绕在我身上,令我感觉温暖、安全。
我像终于等到了葡萄收获的人,生活的葡萄汁装满了酿酒桶。心底酝酿出深深的满足感,但同时也有不安,为我即将出口的谎言。
“我有一个好消息。”我装作轻松地微笑。
“不和我分享?”
我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腹部,让他的手心隔着衣料紧贴我的肌肤。
他一愣,微笑在唇边冻结:“难道你……”
“你要做父亲了。”
他的神色茫然而惊惶:“你肯定吗?会不会只是……”
我的心沉下去:“问过医生了,他说已经有三个月。如果不确定,不会告诉你。我以为这是个惊喜。”
他定了定神,轻抚我的脸颊:“对不起,我只是太意外。”
但他心中没有喜悦,我感觉得到。我尽量让嗓音轻快而平缓:“你不想要孩子吗?”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他的声音里像是压抑着什么,“比起得到孩子,我更希望保证你平安无事。”
我这才想到,他的前妻是死于难产。不仅如此,他还见证了茱莉娅的死亡,同样是由于难产。
我抱住他,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感到他心脏的怦然跳动:“不,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这不是安慰,而是必然。因为我根本没有怀孕。我的计划并不复杂,只要他是真的爱我们的孩子,就有胜算。风吹过悬铃木,发出沙沙的声响,蜜蜂的嗡嗡声宛如催眠。但我从未如此清醒地感受着心口/交织的痛楚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