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柱子下,没逃出来,愣是被活活烧死了。昨日我听说挖出来的时候,烧成黑炭一般,都没个人形了,可还死死抱着孩子,分都分不开,哎……惨,真是惨。”
“谁说不是呢,咱哥俩也是运气好,那日老陆头吆喝咱们去看关八妹的相扑,亏得我家里那个罗刹婆收到风拦住了,要不现在咱们也不能坐到这里好好的吃茶了。听说那女子相扑馆里人踩人,乱作一团,就没跑出来几个。”
“要说这火也烧得离奇,怎地青天白日的就烧得这般快呢?”
这话一出,却听另一桌一个书生嗤笑一声,插了一句,“有什么离奇的,总不过*耳。”
众人目光自是都转向这书生。
那书生问道,“你们可知这火是从什么地方烧起来的?”
人群中有人回答,“我听闻是从何家碾玉坊那边走的水,说是碾玉坊的当家虽则当时不在坊里,现如今都已被官府抓了。”
“什么何家铺子,一派胡言!一个碾玉的哪里来的火源?是它对面的灯油坊惹的祸!”书生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声线提高,“那灯油坊是王主簿小舅子家的产业,是以现在四处散播谣言,想要将这摊烂事嫁祸于旁人。”
众人听了皆议论纷纷,有人说怪不得火烧得这样快,灯油坊里全是油,一点就着;有人骂当官的心太黑;亦有少数几个人说这书生一派胡言,直问他又不在现场,如何得知内里详情……
那书生继续说道,“我家有个老仆,他侄儿就在灯油坊里做工。那日烧得半死捡了一条命回来,他说灯油坊本来就应禁火,谁知那小舅子不知听了什么道士和尚的话,非要说什么流年不顺要在坊里做法,烧得纸钱来,一个不注意燃起了大火。真是作孽!”
另一桌质问书生的一人说道,“你这空口白话的谁知是不是妖言惑众。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若真如你说,知州必定会明察秋毫,还碾玉坊一个清白。这个时候正是众志成城,安抚灾民的时候,你不去帮手,却在这里胡乱说些扰乱人心的话,不知是何居心。”
书生大笑三声,“朝廷,呵,朝廷的法度不过是当官的法度。知州自己尚自顾不暇呢,还会明察秋毫?我说根本是蛇鼠一窝!你也不看看现如今死了多少人,可官府才宣称死了多少人?这不是怕官家责罚,忙着掩盖灾情是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群情激奋,多人附和,“就是,火烧成那样,怎么可能才死二三十人?分明是知州有意瞒报,怕事情大了丢了乌纱帽。”
还有人更加大胆,“要我说,刘知州就该被革职,上任几年什么事也没见他做,就知道讨好官家,敛财。现如今灾民都这样惨了,还任由那些豪商哄抬物价,木料、药材哪样不比平日都涨了几倍?”
书生说:“官府怎么可能平抑物价,那几家豪富,哪家朝中无人?正是趁灾大赚特赚之时,还管你百姓死活?”
“哎,这些人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官家难道就不能放开天眼收了这些狗官么?”
“报应?呵呵,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人埋。你可晓得刘知州身后是谁吗?当朝伍相公的儿女亲家正是刘知州的姑表兄弟,伍相公可是太|宗留给今上的辅政大臣,这么硬的后台,谁敢动?”
“那也未必,我看官家正春秋鼎盛,正是大有作为的年纪,朝廷内外说不定就快焕然一新。”
“是啊,年中提拔了好一批新人,谌老相公的小公子我看就是个人才。”
“那种贵公子怎么可能懂得人间疾苦,我看这火也就只能烧到穷老百姓,你看着吧,刘知州,王主簿,一准毫发无伤。伍相公还是谌老相公的学生呢,哪有自己人咬自己人的。”
这时茶博士过来掺茶倒水,见这些人客越说越远,已经论起了朝廷中事,急忙劝慰两句,“几位大爷还是莫要多论国是了,小心惹祸上身。”
谁知那书生却毫不承情,猛的一拍桌子,“小爷我读孔孟书,学先贤事,来年就要进京求考,报效国家,还怕那几个贪官吗?国朝从□□起就没有因言获罪这一说。就是官家在我面前,我也是这样说话!”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人群中爆出一阵叫好声,少数几个不以为然的嘲弄之声亦被压了下去。
笑歌默默听着这些人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点不安,一时之间她也未能理清楚这不安源自何处。但当下,她却无意再听这些人闲扯,留了钱与那茶博士就出门而去,她需要安静的思考一下,找出那不安与危险的根源。
同一时刻,在这茶房里心生不安的除了笑歌,还有一位,却是占了她常坐包厢的那位公子。
而若是细细打量一番这位公子,也许会发现,他正是数月前金杏酒楼里出手阔绰、看着笑歌预言开价的外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