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响慌慌张张又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福生家,进门的那一刻,茂响嘶哑着嗓子喊了声“哥”,眼泪便顺着眼角淌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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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还以为他的场子昨天叫公家人给封了,急得上火落泪呐,便安慰道,甭急,甭急哦,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呢?现今儿,我也不知咋弄好,等你嫂子回家,就叫她想法呀,她在外面认得人多,路子也多些,总能想出个稳便的法子。
茂响把手里拎着的一只蛇皮袋子放到屋地上,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回,才问福生道,哥,家里有人么。
福生回道,你嫂子还回,京儿上班去了,金叶领着怀玉去了她姥娘家,就我一个儿呢?有啥话,你就讲,不用担惊呀。
茂响如释重负地坐下,他摸出一支烟,递给福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才道,哥,这回,你说啥儿也得忙我了呀,满月一个女人家,经过啥风浪的,见了这个阵势,早就晕哩,叫干啥就得干啥呢?杏仔又小,还成人,我不想叫他担太重的心事,思想去的,我只有靠你了呀,虽说过去我茂响欠你和嫂子的太多,早就想偿还了,谁知,还顾上呐,就半空里出了这档子事,你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一旦你把这回事给遮挡下了,回头,我一定得重重感激你呢?
福生见他说话着三不着四的,像只头的苍蝇一般,便认定,茂响是被封场的事给急糊涂了,他安慰道,我都讲哩,甭急,甭急呢?等你嫂子家时,咱再细细商议,总有好法子的,断不能眼睁睁瞅着红红火火的场子就这么毁了。
茂响叹气道,哥,救了呀,场子是彻底地给人家给毁了呢?
他说,昨天中午,县里封场的人走了后,他就赶出山外,找合伙人通报情况,看看咋样摆平了这事,合伙人听了,也是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般,他们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终于打听到了实情,是有人到县土地局举报的,不仅到了县里,还去了市里,要是光县里追查的话,他们还有法子摆平,也就多花点儿钱罢了,要命的是,这事捅到了市里,谁也有神通去抚平了,这次封场,是市里督办的,不仅石子场开不成了,恐怕还要处以大数额的罚款,具体罚多少,还有拿出具体的杠杠儿,不过,从以往情形看,不把石子场罚得干干净净是不算完的,他们叫茂响趁着公家人还行动,赶快把存在银行里的钱全部提出,该分的,全部分完,要不的话,叫公家人把银行帐户给封了,就一分钱也拿不出了,茂响得赶紧走,带上自己的钱,远远地逃了出去,逃得越远越好,几年内都不要回家了。
茂响连夜赶回了家,跟满月要存折,满月说,杏仔也想到要把钱全提出,怕搁在银行里不保险,当天中午,她和杏仔去了镇信用社,谎称要提现钱做生意,把钱全提了出,信用社的人信了,说今天就给造计划,叫他俩明天去提钱,存折就在杏仔那里,准备明天再去的。
茂响又急三火四地赶到了场子里,找到了杏仔,杏仔也是睡不着觉,还在场子大院里对着贴上封条的机器设备呆看着,茂响就把打听的情况跟杏仔学说了。
杏仔把存折递给茂响,问道,爹,你非得走么,不走的话,一点儿法子也了么。
茂响挨着杏仔坐下,拍着他的肩膀道,法子啦!不走不行哦,这回,咱的祸事算是闯大发了,不光是罚款的事,闹不好,我还得进去蹲大牢呢?要是公家人查问,你就一口咬死,是我办的厂子,你们都是帮忙打工的,啥事也不知,啥钱也见,全叫我带走了呀。
杏仔黯然道,爹,你走吧!先到外面躲躲,能躲到啥时算啥时,家里有我呢?不会叫婶儿吃亏受累的,就是带这么多现金出门,能安全么。
茂响不由自主地搂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杏仔肩膀头,忍不住落泪道,好杏仔,家里就全靠你哩,你婶儿也得全靠你帮衬哩,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一辈子磕磕绊绊地走到现今儿,不容易呀,跟了我,也享几天福,你帮衬了她,也就是替了我呢?柱儿虽是她的亲崽儿,毕竟他处事弱些,好些事也都无能为力呢?你婶儿是个好人,像个活菩萨一样的好人,对谁都二心二味儿的,你可得上心关顾着呀,等人瞧不见的时辰,我也偷偷回看看家,不会走了就不敢回了呢?钱的事,你不用担惊,这么些年,我也算是老跑江湖的人哩,再大的困苦,也难不倒我呢?你放心呀。
杏仔回声,茂响也再讲,俩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思想着自己的心事,末了,茂响说道,明儿,我去把钱提了出,待把合伙人的钱分好了,再给你俩留点儿,就外出躲了,这一躲,也不知啥时才敢堂堂正正地回,说罢,他又重重地拍了拍杏仔的肩头,起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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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不甚亮,茂响就出了村子,他跟几个早就联系好了的合伙人碰头,直接去了镇信用社,信用社的门一开,他就把银行里存的钱悉数提了出,因是茂响经常到信用社里提取大宗现金,用以往的业务,且信誉颇好,信用社的人便都信他,从怀疑过什么?也就人追问和拦阻,他们还盼着茂响挣更多的钱,再存入银行,完成上面下派的存款任务额呐,茂响一提出了钱,急忙分给合伙人后,又匆匆地赶回了村子,他有进自己家门,而是瞧见人的时辰,悄悄溜进了福生的庭院。
福生也黯然道,咋儿,你真得走么,都这么一把岁数的人哩,又能躲藏几时。
茂响叹道,不躲又咋好呢?断不能这么老实地呆在家里,叫公家人罚钱逮人吧!你也甭担惊,现今儿也不是原先那个时候哩,非得远远地上东北下江南的,我有地方去呢?外头那么多的建筑工地,随便在哪块工地上一蹲,任是神仙也寻不着呀。
福生这才稍稍地放了心,他说,你趁着人知的时辰,也得常溜回,看看家,看看满月,甭像先前似的,一走就不见了踪影,老叫家里人惦记着,杏仔这娃崽儿,你不用担惊,有我呢?只要我和你嫂子还在,他就是我亲生的娃崽儿,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呀。
茂响点头道,哥,你放心呀,杏仔有你照看着,我一百个放心呢?等过些日子,公家人追得松了,我就偷偷地家瞧瞧的。
他又指着地上的蛇皮袋子说道,我这一年的家当,全在这袋子里呢?总共有十万块钱,我不敢放在家里头,怕满月经不起公家人逼问,把这些血汗钱拱手拿出了,我也不敢给杏仔,他还是个娃崽子,怕他胡用乱花地给踢蹬净哩,要是今后再了挣大钱的机会,这些钱可是替杏仔成家立业的本钱,万不敢有个啥闪失呀,我思想去的,还是放在你这儿稳妥,你就给好好藏起,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更不敢对人吐露半点儿口风哦,满月和杏仔也不知这钱的去向,还以为我带着出去躲了呢?就叫他俩先糊涂着,千万不准对他俩讲明喽,这事也就是咱弟兄俩心知肚明,再不能叫第三个人知晓呢?连嫂子和侄儿们也不能讲,哥,我求你了,千万记着我讲的话呀。
福生先是瞪大了眼珠子,盯看着眼前的蛇皮袋子,眼里透出了惊讶的神色,随之,他又心慌意乱起,好像这蛇皮袋子里装的不是数目惊人的票子,而是一盘既能咬了茂响,还能咬了自己的蛇虫,直到茂响说到了满月和杏仔,特别是说到了杏仔的今后大事,福生才壮着胆量想到,为了茂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更为了杏仔这个苦命的娃崽儿,就算有天大的风险,我也得担呀,于是,福生心惊胆颤地接下了这个蛇皮袋子,他还宽慰茂响道,我知哩,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呀,连你嫂子也不讲的,你就放宽心吧!等啥时用钱了,你就偷偷地取,要是满月和杏仔遇到啥难关了,我就拿给他,记好了账本子,等你回验看啊!
茂响抽泣道,哥,咱俩还讲啥儿放心不放心,验看不验看的,要是不放心,我不会直接拿给你,还要叫你替我担着天大的风险呢?
茂响匆匆地走了后,福生把蛇皮袋子用几块塑料纸裹紧了,就窝在了家里,四处寻摸着藏钱的地方,足足耗尽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算把钱掖藏扎实了,他还在心里发誓道,不管啥人审问,自己是杀死也不承认的,只要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就算神仙拷问,也是辙儿的,毕竟,这是茂响父子俩今后养家糊口的救命钱啊!
见到木琴跨进了家门,福生首先担心的,就是千万别叫木琴从自己神情里嗅到啥气味儿,他便强打起精神头,愈发煞有介事地尽力调解着俩崽子之间的争嚷,以便叫木琴看到,自己在十分正常地料理着家里的琐杂事务,他还高声叫着木琴**,帮着数说金叶的蛮横和怀玉的霸道,见木琴有心思理睬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有审贼似的破解自己身上或许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他便慢慢地放下心。
听木琴说起秦技术员的病症,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表情,福生也立即搭腔,他现出跟木琴差不多的黯然神伤的表情,随着木琴讲说一些秦技术员曾经有过的种种好处,说他是个多么多么好的好人,简直就是百年间难得一遇的大好人,好像他从厌弃过秦技术员,先前就跟秦技术员相处得亲密无间,好得就跟情同手足的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还要近,还要挂念上心。
福生也把茂响的场子被封一事,告诉了木琴,叫她抓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祸事给去了,木琴显然震惊了,她叫福生快点儿去把杏仔寻,问问清楚再说,福生当然不敢迟疑,一阵风儿地出了院子,到石子场里喊杏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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