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李所长嘀咕道,这是挨几声骂就能混过去的事么,到时候,脱产干部们不跳进我家锅里,也得把我按进他家锅里煮熟了吃哩,当初,我就不同意替“天然”厂这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担保的,现今儿,弄到这步田地,可咋讲哦。
胡摆摆手道,行哩,行哩,谁也长着前后眼,当初,只想着把北山一村这帮子阿斗们扶起,给咱镇再添一块硬牌子,也给你老李的钱匣子里多塞点儿票子,谁成想,这个厂子竟成了一块掉进灰堆里的豆腐,吹不得拍不得的,咱还是按照杜的指示办吧!再大的困难,再大的委屈,咱都得扛,都得受呢?要是有谁扛不住受不了了,就跟杜诉苦去,只要能受得了抗得住县太爷这只“老虎”发威就行。
当然人敢去摸县太爷的老虎屁股,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近半年的工资,被写进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兑付的白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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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有了,工作还是要做的,根据被杜肯首了的杨贤德于慌乱之中的机智提议,北山镇匆忙于正月初十,破天荒地召开了一次颇具戏剧性的会议,并别出心裁地取名为全镇经济项目开发研讨会。
头天晚上,沈玉花的崽子骑自行车摸黑窜进杏花村的时候,村人大多已吃过了晚饭,看到崽子满头满脸的热汗,掺合着眼角旁擦拭未净的泪迹,木琴显然吓了一大跳,她急问道,出啥大事了,这么晚了还下通知,崽子半天吱声,他怕自己一张口,附带着把哭声也引出了,木琴不再追问,而是张罗着叫他取暖吃饭,又有福生在一旁安慰着,才算把他的哭声招惹出。
崽子暖和过了,便把明天开会的紧急通知说了,叫她准备好,到时要发言的,木琴还纳闷道,厂子里有电话,咋不打个电话,非要大老远地赶下通知呢?崽子一听,又有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终于“吧嗒吧嗒”地滴到了手背上,他说,领导们都火上顶梁了,一个个的像要吃人似的,叫他骑车四处下通知,他咋敢犯犟哦,说罢,他就要再骑车赶回镇子去,说还要布置会场的,不敢多耽搁了。
福生已把饭菜热好了,拉他坐下吃口热饭,喝口热汤,崽子扭捏着,执意要走,硬是被木琴拦下了,福生把崽子强行按到饭桌前,逼他吃了顿热饭,席间,崽子还好心好意地把杜跑到镇大院里发火训人的事也一股脑儿地学说了一遍,听得木琴直了眼,末了,还是木琴把洋行喊了,叫他开车,连夜把崽子和那辆破自行车一起送回了镇大院里。
初十这天一大早,木琴朝凤儿家走去,刚到大门口,正碰上酸杏拄着拐杖要出门溜达,酸杏招呼木琴家里坐坐,木琴一想也好,顺便隔墙喊凤儿也过,说有事要商量的。
进屋坐下后,木琴就把昨晚崽子慌慌张张摸黑下通知的事讲了,她担心道,镇里的头儿们忽然就炸了窝,是不是要出啥事哦,我这心里头老是不踏实,总觉得今儿这个会不好参加的。
凤儿回道,还不是因为“天然”厂闹腾的,你想,县太爷亲自跑发威,还能有啥好果子啃,他们肯定要逮不着兔子拿狗撒气呗,要你在会上发言,也定是“牌子”的主意,自己费尽心机竖起的名牌捅出了大娄子,他只能再回过头,拾起咱这块旧牌牌儿撑颜面,让你发言,是叫你做表率,鼓心劲儿的。
酸杏说道,我看未必,往年都是在县里开过了“三干”会后,才开这会那会的,今年抢在县之前就慌慌张张地开会,肯定要有大事,你俩也得检点检点自己,哪方面的工作有过失误有,有叫镇领导们不愉气的地方吧!多防备着点儿,到时就不会慌场,也吃不了亏呢?
木琴和凤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是北山开发么。
酸杏点头道,嗯,要注意着点儿,这北山开发的事,你俩一直不上心,总是拖着不抓紧办理,我看,真要闹出个不愉气,备不住就是北山这档子事。
木琴和凤儿都倒吸口冷气,无话可说。
关于北山开发一事,最早是杨贤德提出的,后,胡也亲自安排过,要求年前就要整理出必要的人文资料和具体方案,对于此事,木琴和凤儿根本就往心里去,她俩不相信,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会给杏花村带怎样的益处,甚至于对北山敬神和仙人庙朝拜等乌七八糟的事体,俩人从心理上就始终处于一种鄙夷排斥的状态,别说要亲近仙人庙开发北山了,一听到神灵等虚妄之事,俩人便都当作一场闹场看待,更为重要的是,从感情上讲,俩人一直把李振书一家敬拜的神庙跟自己创办的“天野”厂划成了两大对垒阵营,如同振书一家始终把戒备的目光对准了“天野”厂和石子场一样,故此,俩人便把胡、杨二人的安排忘到了爪哇国里,有一点儿动静。
年前,俩人去镇大院领取特困户救济金时,还碰到了胡,胡当时的心情很好,还笑嘻嘻地打招呼道,你们杏花村还有特困户么,非要争抢真正特困户的这点儿糊口钱,随说着,就把话引到了今年厂子效益上,胡就问俩人,北山开发的资料整理得咋样了,凤儿抢先编道,正弄着呢?看年前是弄不完哩,胡就有些不太高兴,但也讲别的,只是催俩人尽快把相关人文资料整理完,话说过,事情也就随手撂下了,现今儿回想起,恐怕这应该是个不小的失误,弄就弄,实话实说,也许啥大不了的,偏偏就说了谎话,领导们都有个毛病,最忌讳的就是欺上瞒下,他自己可以随意欺上瞒下哄儿瞒女,还心安理得呢?却容不得手下人对自己有丁点儿的瞒哄。
带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木琴吃过早饭,就叫洋行把自己送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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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赶到镇党委小会议室时,里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正在高声大叫地讲说着过年期间听到见到的醉酒趣事,沈玉花也是参与其中,与人高谈阔论着,时不时地打着哈哈,从她的言谈举止之间,看不出“天然”厂的追债风波带给她怎样影响,似乎“天然”厂还是原那个被众多人寄予了无限期望的“天然”厂,沈玉花依然还是那个走路生风放屁砸坑的沈玉花。
木琴跟几个大吹大雷的人打过了招呼,踅身坐到了沈玉花身旁,沈玉花对她咧嘴笑笑,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儿阴郁。
她悄声说道,注意着点儿,这会可能是给咱俩开的鸿门宴呢?
木琴心里一颤悠,也悄声问道,咋儿,真是对着咱俩的么,从哪儿得的消息。
沈玉花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回道,我也讲不清,就是觉得今天的会,对咱俩都不妙呢?小心无大错,当心点儿就是。
说罢,她又开始跟周围的人说笑混闹,眼神里的阴郁退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荡漾出飞扬的神采。
木琴却不行了,早上的担心,竟被沈玉花寥寥几句话给证实了,原本不安的心情,愈加惴惴如不安分的小兔儿,蹬踹得她心慌神乱七上八下的,她知道,沈玉花并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胡说八道的主儿,更知道她是个通上晓下无所不知的消息通儿,所谓无风不起浪,她的话,肯定有她的出处,或许,在镇大院里干通信员的崽子把自己听到看到的,提前泄露给了娘,也是说不定的事。
小会议室里布置得很仓,除了原有的桌椅沙发外,只是在领导们习惯入座的背面墙上挂上了一副红横幅,上面贴着几个用黄色广告颜料书写的大字:北山镇经济项目开发研讨会。
已近八点钟了,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进了二十几个人,就再也不见更多的与会人员了,想,今天这个会的规模比较小,但从与会人员的身份上看,规格却是较高的了,除了木琴、沈玉花等几个大村富村强村的支部外,再就是钱多权大腰杆子硬的镇直部门的头头儿们,六大班子的头头脑脑们,搡了满满一屋子人,沈玉花的崽子忙里忙外地穿梭着,又是提茶倒水,又是端水果上烟糖,脑门儿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他还特意把量足的那盘炒花生瓜子放到了木琴和沈玉花面前,朝她俩咧嘴笑笑,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木琴悄声对沈玉花说道,你家的崽子挺招人喜欢的,往后肯定错不了。
沈玉花勉强地咧嘴一笑,有接木琴的话,她的脸色似乎又阴郁下,满腹的心事全写在了脸上,这个时候,正是胡和杨贤德们端着茶杯,依次步入会场的当口儿。
会议准时召开了,有过去惯有的拖拖拉拉,似乎随着新年的到,北山镇的工作也已经正式步入了准点运行轨道。
杨贤德亲自主持会议,点明今天这个研讨会的主,就是让在座的各位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为北山镇的未发展献计献策,会议日程是,由与会人员先行发言,后由胡作重要讲话,会议刚开始,杨贤德就通报了一个被闹腾得尽人皆知的事件,就是年前年后围绕着“天然”厂拖欠货款一事引发出的讨债风波,他说的语调严厉气愤异常,把沈玉花羞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扎进水泥地面上裂开的细缝里,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拿眼瞅她,脸上忽闪着游移不定的表情,大多数是幸灾乐祸的神态。
杨贤德最后说道,为了稳定北山镇的经济发展,保证老百姓的收益,更是为了给“天然”厂擦腚沟子,镇里只得把全体脱产干部的工资拿出,给债主们兑付货款,镇党委、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都把干部们的口粮钱给断了,你“天然”厂还不得狠狠地反思么,在座的各位不也得认真反思么,在这里,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镇党委、煞费苦心地发展全镇经济,就是一心想着给全镇老百姓带实惠,有些干部的思想水平比老百姓还低,不能认真领会镇领导的战略意图,不能很好地贯彻执行镇里的工作部署,各自为战,盲目自大,阳奉阴违,我要警告这些人,今后要小心着,你的所有欠账,我杨贤德可都记在心里呐,别到了秋后算账的时辰,你们怪我杨贤德讲清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