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季。虽然下了几场大雪,却远不如几年前的雪那么厚实,落到地上些日子,便化得七零八落了,似乎冬天的气候,也大不如从前那么寒冷了。
一些年轻崽子,特别是那些刚刚懂得爱美耍俏儿的半大崽子,连棉裤都不穿了,他们只穿着线毛裤和线毛衣,外面再套着件中看不中用的半大棉衣,整个人端详起,的确显得利落精神,剔除了先前的臃肿和土气,若是细细观察起,好看确是好看,脸色却红中透着紫青,甚至冻得个别人的牙齿一整日里“咯咯”直打架,不少崽子一旦到了屋外,就不停地跺脚蹦跳,藉以取暖御寒,虽说气温不如先前那么寒冷,毕竟是到了寒冬腊月天,又穿戴得太单薄,不冷才怪呢?
自从镇电影队恢复了对杏花村的影片放映以后,二十年间里,每月都按时按点地前放映电影,近几年,电影队的老张还经常开恩,准许电影队一年里多给杏花村加放几场,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日,以示对杏花村的优待,其实,他们愿意多的真实意图,就是惦记着果脯厂里那些好吃的果脯而已。
每次前放映,除了好吃好喝外,凤儿总是吩咐厂里的人,弄些刚生产出的时兴果脯送,不仅管饱管够,临走时还要送上一些,叫放映员带回家去,巴结老婆哄弄娃崽儿,当然,每次都不会落下老张的,是单独的一份。
其实,不仅电影队愿意杏花村,镇上的大小干部,有哪一个不愿意杏花村检查指导工作的,在每年初镇党委、分工包片时,总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找领导递话说情,想到杏花村所在的工作片负责,他们所以如此,不止是杏花村有好饭好菜好果品,更主要的是这里的工作不用叫人操心费力,所有难缠难干的工作,叫杏花村一带动,有完不成的,即使个别村有些尾子,有了杏花村这杆大旗扛着,在前面带着路,大多不会挨领导们的训斥,更多的时候,你只要跑趟腿,或是叫小通讯员送上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子,就等着接受领导表扬吧!外带着年底还会有一笔丰厚的年终奖金等你拿,杏花村的各项工作一直走在全镇最前列,其主动性和实效性,恐怕很少能有几个村子比得上,
有时,木琴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烦得要命,甚至,有段日子,她还要下令狠刹这种大吃大喝大拿大要的不正之风,吓得凤儿整日缠在木琴腚后,又是解说时下风气,又是上纲上线地分析山外你追我赶的紧迫形势,外带着死缠烂磨,逼迫木琴改变主意,收回成命,木琴被她缠磨得法,而且自己也确实不精于此道,又懒得费心操持,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手让给凤儿全盘周旋协调。
凤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她还跟公公酸杏讲说了,询问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酸杏一拍自己那条断腿根,说道,对呀,就得这么办呢?你木琴嫂子创业搞正事行,就是在这些个细节上少根筋儿,不懂得打理上上下下的关系,你就得替她想着,收好她丢下的空场,只有这样,咱村才算是健全完整的村子,也才能有后劲儿朝前奔呢?
酸杏的话,愈发坚定了凤儿的想法,于是,杏花村在每年的各项工作评比考核中,总能闹个大满贯,办公室里的奖牌、锦旗多得挂不开,便堆满了厨顶墙旮旯,三面墙上,更是挂得满满当当,既有奖牌和锦旗,更多的是各种上级要求升级达标所必须具备的制度、专栏等等,有些专栏在屋子里倒腾不开,凤儿就叫福生在办公室屋外的墙头上订做了一些带遮雨檐的板面,请胡老师用彩色粉笔写上了一些规整漂亮又花里胡哨的字迹,弄得办公室四周的气氛热热闹闹的,成了上级领导检查指导工作时,必看的一道亮丽风景。
时至年底,电影队老张亲自带着几个人,到了杏花村,他额外地为杏花村人送了迎新年贺新春的加场电影,他们宣称,为了搞好这次电影加场,他们专门跑到县放映公司,特地精选出了四部大片,就是要让杏花村人过足瘾,看个够,看着老张眉飞色舞的谄媚讨好相儿,凤儿心里也是有苦讲不出,并不是凤儿心疼那点儿饭菜果脯,而是担忧村子里又要不得安宁了。
从去年起,也不知咋回事,每次电影队放电影,村子里总要出些小意外,不是这家被撬了门,就是那家被砸了锁。虽然被偷盗的都是些值不了几个钱的零碎东西,大到几只鸡鸭鹅羊,小到几把蒜苗葱花,对日渐富裕起的杏花村人讲,尚构不成生活上的威胁,但也足以让村人担惊受怕的了,有人就怨放电影的,说肯定是电影队的人勾引了山外的偷儿们,借着放电影家中人的时辰,才下的黑手,还有人干脆反对电影队放电影,说各家的电视也都不少了,啥好看的节目有哦,还用得着他们放嘛,凤儿就跟他们解释,说电影队村里放电影,也是镇上下达的硬任务,必须无条件接受呢?总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了吧!
说归说,凤儿也不敢等闲视之,每到电影队的夜里,凤儿都把原先的民兵和年轻点儿的崽子们召集起,新老搭配,老少皆兵,叫他们在村内村外四处巡夜,严防小偷小摸事件的发生,村人也不敢怠慢,一改过去放心大胆敞门晾户的悠然做派,积极又主动地养起狗,于是,除了人必须要生活要养着之外,家家户户还必须养的就是看门狗,有的人家为了双保险,就养上了两条狗,洋行还从山外弄了一条青盖大狼狗,有小牛犊那么大,叫声赛过了打雷,吓得村人事就从不敢去他家串门儿,尤是这样,被偷被盗的事情依然能从根本上杜绝。
傍晚,吃饭喝酒的时辰,凤儿便对巡夜之事特地做了安排,分出去两组人,每隔一小时就查巡一次,绝不能在年根底下再弄出丢东西的恐慌事,两帮子人也都痛快地答应了,还煞有介事地准备了棍棒之类吓唬人的玩意儿,他们还说,要是哪个不怕死的倒霉蛋叫他们撞上了,非敲断两条腿不可。
夜色刚刚笼罩上了村庄,电影便开始放映了,村人虽是不太情愿欢迎电影队的到,一旦真的了,还是全家出动的,虽说电视里有节目,毕竟不如坐在热闹的场子里看宽大的电影银幕得舒服,特别是那些个年轻崽子们,把看电影当作了展示自己的舞台,更是上紧,他们穿戴得愈发利落精神,冻得也愈发地楚楚可怜,却又宁死不屈。
因是四部大片,这夜电影放得时间就过长了,直到下半夜一点左右,电影才散场,被冻得哆哆嗦嗦的村人拾起座椅,就朝温暖的家中跑去,酸枣老两口子相互搀扶着,滑滑擦擦地回到了家。
晚生前两天就溜出了村子,到山外疯野去了,他就像一匹笼套的野驴驹子,见天儿抓不到鬼影子,家里家外的伙计,也全不放在他心上,任由两个老人磨蹭去,好在婆娘早已信了耶稣教,脾性大变,再也不像先前那么泼辣跋扈,才使得家中增添了浓浓的温馨气氛,酸枣很是满足,就是一直不放心独苗苗儿晚生,婆娘劝他道,有主保佑着,不会有事呢?待慢慢地笼络他也信了教,消了原罪,不用咱劝说,也就改好了呀,她的话,酸枣深信不疑,也就见天儿盼着晚生入教这一时刻的到。
此时,晚生出人意料地回了,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翻掉去地还睡着。
婆娘诧异地小声问道,崽儿,啥时回的,吃过饭了么,去看电影哦。
酸枣也低声下气地问道,要是吃,咱这就做去,一小霎霎儿就好呀。
晚生睁开眼,瞪他俩道,哪这些废话呀,我早吃哩,用得着你俩操心,把我刚做的好梦都给搅合了,真是的,睡自己的觉去,我也困哩,说罢,他翻身朝向床里,不再理睬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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