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沉闷了半晌儿,才对秘书说道,你快去联系上杨镇长,把杏花村的情况给他通报一下,他具体负责项目事宜,还是让他处理比较妥当些,告诉他,这个事情如若属实的话,也不用打招呼通气儿了,就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越利落越好,不能留一丝儿后遗症。
秘书见说,掉头就走,他嘴里还清亮地说道,这叫啥事嘛,还真以为共产党的天下有王法了,想劫路就劫路,想杀人就敢动刀子么,纯粹是给惯出的臭毛病。
胡唬着脸呵斥道,甭瞎讲,落实好你的事就行哦。
说罢,他又转身对木琴俩人笑道,行了,你求我的事,先到此告一段落了,一会儿,也就能给你个满意交代了,下面,该轮到我求你俩了,不知你俩能给我颗定心丸吃不。
木琴和凤儿见胡已经把劫车的事接到手里了,心里稍稍安顿下,木琴也笑道,有啥事,就尽管吩咐嘛,俺们就算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领导的指示落到实处,绝不敢给领导出难拖后脚呀。
胡脸上的盈盈笑容愈加温情可亲,他说道,我得好好跟你俩汇报汇报,争取你村的支持呢?
凤儿已经完全放下了心,她见胡如此问法,遂笑道,,有啥好事要给俺村呀,你放心,俺们一定鼎立支持,毫不含糊,绝不给领导拖后腿当缺口。
胡说道,刚刚参加了全县经济项目开发研讨会,市里的领导也在场,要求尽力挖掘本地资源优势,采取“内找外联”的办法,先寻找出自家潜在资源,趟出条路,再加大对外宣传力度,力争内外结合,强强联手,合力打造出高水准、高质量、高效益的优势项目,既要有着长远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还要有着浓郁的大众品味和文化底蕴,这么讲吧!就是要开发出一批拥有经济、社会、文化“三位一体”综合效益的强势项目,在任何阶段任何时期,都能够拿得出手,叫得出声,亮得也硬棒,经得住时间的考验才行,你俩想想,这样的要求,高不高,难不难。
凤儿佯装认真的样子,挠着头皮回道,这该是个啥项目,不仅要求太高,也太难哩。
胡接说道,当时,我也是愁晕了脑壳儿,咋想也不得要领,会后,我拦住杜,问他到底要开发成个啥样项目,才符合领导意图,杜把眼珠子一瞪,说北山镇有个现成的项目,都空等了几百年哩,就等着你去挖掘开发,还讨我的主意,是有意在我跟前卖乖的吧!
木琴笑着插话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再讲故事了,我知呢?你不就是想在杏花村搞个人文资源的开发利用嘛。
凤儿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原就是杨镇长说过的那事哦,嘿嘿!我都叫给绕糊涂了,也听迷糊了呢?
胡“嘿嘿”直乐,说道,既是老杨已经跟你们提说过了,咱也就不用绕圈子了,马上回去拾掇拾掇,先把听到的、看到的、找到的和所有能够想到的人文资料尽快整理出,好为专家的下一步设计规划做好铺垫。
木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还真要像杨镇长说的那样搞么。
胡反问道,你说呢?你以为我闲得难受,在跟你俩闲磨牙呐,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了,这事就是咱镇今后的一项重要工程项目,时间可不等人哦,要是因了人为因素,耽误了镇上的规划和项目开发,我可饶不了你俩呢?
说到最后,胡终于露出了真实的嘴脸,语气硬硬的,不容辩驳。
木琴和凤儿相视而笑,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罢了,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胡摸起话筒,就听到里面传急急地声音,好似发了大水起了大火一般紧急,听得出,电话那头讲话的人,就是杨贤德,说了半天,胡颓然撂下话筒,一脸的冷峻和严肃,他疑惑地问木琴道,咋儿,你俩在有意跟镇上耍心眼儿,搞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
木琴知道出了大事了,肯定跟自己有关,她惊悚悚地反问道,咋啦!出啥事了么。
胡猛地把桌子一拍,冲俩人吼道,出啥事了,出大事了呢?你村的人开着两辆大车,拉着五、六十口子人,把“天然”厂闹了个七开六透气,人也打了,玻璃也给砸了,把整整一个厂子的人全吓跑了,还把被劫去的货车开出了厂区,要不是“天然”厂把电话打到派出所,老杨又及时赶到,恐怕你们还要把北山一村的祖坟也给掘了,说嘛,趁早坦白交代吧!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指使的,是不是你俩呀。
凤儿吓了一跳,说,咋会呢?临时,我俩把村人都安顿得好好的了,还把厂里唯一一辆洋行的货车也开了,现今儿,这车就在这大院里停着呢?谁会指使他们胡闹哦,他们又是咋的,难道是一个个地扎翅飞的么,说罢,她愣愣的望着木琴出神发呆。
木琴也在纳闷,虽是不说话,但眼里透出的疑惑神情,足以证明俩人的确有撒谎,这一点,胡当然能够看得出,其实,事已至此,俩人真要是狗胆包天地捣鬼耍滑愚弄领导的话,也有必要再演戏装下去了,目的达到了,就要考虑后果了。
胡突然笑了起,似是憋了很久的笑,更像是神经质般的笑,他边笑边说道,想到,真是想到,强将手下弱兵哦,也好,叫沈玉花这帮地头蛇们也知道知道山里人的厉害,不搞公平竞争,只想着暗地里使绊子吓唬人,到头,还是结结实实地叫人家给教训了一顿,看今后还敢明火执仗巧取豪夺吧!兴许,经过这次教训,能够帮助他们尽快地成熟起,以一种诚信的姿态,加入到市场经济大潮中去呢?
木琴立即明白了胡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念想,她马上接道,真是高瞻远瞩哦,看得明,断得准,瞧得远,想得深,这件事,不管是对杏花村,还是北山村,都敲了一记警钟呢?我也得向镇党委认错检讨呀。
胡摆手道,得,得,现在还不到你撇清认错的时辰,事情的原委,镇上一定要调查清楚,是谁的错,就要追究谁的责任,给“天然”厂造成的任何经济损失,都要照价赔偿,另外,还要负责伤者的所有医药费和误工费,这就是镇上的处理意见,你俩看呢?
凤儿倒吸口气,说道,行是行,可俺厂的损失由谁赔偿哦,那车货也不给俺了么。
胡斩钉截铁地回道,这是两码事,要就事论事,区别对待,分头处理,是你的货,少一两也不行,同样要照价赔偿呢?说罢,他又忍不住问道,这次事件,你俩真的就有参与,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木琴急道,领导要是还不相信,俺俩就守着领导发毒誓也行,一旦查出我俩有一丁点儿的参与嫌疑,你就把俺俩人撤了职,开除了都行呀,
胡终是信了,他说道,你村的那几十口子人,都被老杨弄进派出所去了,估计派出所那个小院早就人满为患了,你俩还是快点去看看,要是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就赶紧领着走人,好给派出所腾地场,人家派出所也不是专门给你杏花村人开的,还要负责掌管着全镇的社会治安呐,还有哦,刚才我讲的那个项目开发的事,可得抓紧早点儿插手准备,要是到时拿不出个谱子,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到那个时候,我是要两罪并罚的,别说党纪政纪处分了,恐怕想哭,都找不到地方抹眼泪呢?
说着,他就开始朝外撵人。
木琴和凤儿赶到派出所时,本就不大的院子里蹲满了人,大多数是杏花村的,还有一小部分是茂响石子场里干活的山外扛工汉子,杏仔也在人群里蹲着,见俩人进了院子,他还直朝凤儿挤鼻弄眼地偷乐。
因了人多,天气又闷热潮湿,院子里便显得脏乱不堪,庄稼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腥气儿浓重难闻,再加上多数人手里的旱烟袋,越发把小院搞成了个集市耍场,那两辆大车开不进院里去,就堵在派出所大门口上,司机惶恐不安地绕着自己的车直转圈圈。
派出所只有四间屋子,里面也是人头晃动乌烟瘴气的,派出所只有三个人,一个所长和两个干警,两个干警正装腔作势地在一间屋子里审人呐,叫进一个,讯问半天,记一匝笔录,叫被讯问的人签上名,按上红手印,就给直接撵了出,接着,又叫下一个进,继续重复一遍上次的程序。
所长就是当年随老沈到杏花村搞调查的小林,现今儿,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小林了,挺着个啤酒肚,粗胖的脖颈把肥大的脑壳儿和肥壮的身子紧紧地连结在一起,早已发福得了当年的人形,活脱脱一副直立行走着的硕大赖蛤蟆模样。
林所长一瞥见木琴和凤儿进了院子,立马从办公室里滚皮球般地滚了出,他朝着俩人嚷道,你俩人也是受审的么,是不是后面还有几车哦,这都是啥事嘛,聚众斗殴,打砸抢闹,啥都占全了呢?你以为,我这儿是集贸市场哦,拥这么多的人,别说拿手铐子拷人哩,就是拿绳子捆人,又到哪儿去寻这么些绳。
凤儿笑道,才这么点儿人,就把你的院子给撑破了,要是再几个,还不得把房盖顶鼓了呀。
木琴接道,林所长,这都是事出有因嘛,绝不是有意寻事捣乱,找你的麻烦呢?你就给上心办办,啥大事的话,就放了吧!也省得这些人老在这儿惹你心烦。
林所长把俩人让进了屋子,不悦地道,你以为我吃饱了撑得事干,愿意找这样的麻缠事解闷呀,要不是杨镇长下了命令,我还巴不得地摆清闲呐,这些人,该审的也都审哩,挨上号的,还在排队候着呐,再咋样审,还不是球一样嘛,咱也甭讲说谁对谁错了,毕竟是你村的人先去闹了人家的厂子,又打了人,还把玻璃给砸了,错出在你村人身上,是跑不掉的了,你俩看看,该咋样办吧!要是处理不好,沈玉花那边可不会答应的,我也跟“牌子”交不了差呀,你俩快点儿拿主意,别把事体惹大发了,到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