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关系和人情面子

忧，她觉得，金莲的话似乎有说错，下一步家里还要出事，可能要应在人民和等儿的事体上。

    她重重地叹口气，揣着沉重心事，无可奈何地踏上了回家的小路。

    桂花怒气冲冲的朝家里赶去，并不是因为遇见了酸杏女人，而是让等儿气炸了心肝肺，她早就听说，等儿见天儿背着自己与人民撕缠在一起，特别是在人民遭遇了车祸后，她就偷空儿去陪伴人民，今天，酸枣婆娘跑到家，告诉桂花说，等儿又去找人民了，眼瞅着进了振富家的西院落，桂花便气不打一处，她立时撇了酸枣婆娘，急匆匆地去找等儿。

    因为京儿已经结婚，不仅人民不能再去借宿，就连钟儿和杏仔星期天回到家里，也得被迫回到东院里，与爹娘挤住在一起，柱儿曾好心好意地叫人民搬到他家里，与他住一屋，人民不愿意去，心下嫌满月是个寡妇，出进去的不方便，除此，人民也有了办法，他只得把铺盖卷搬到振富家的西院，与洋行住在了一起，洋行像个线的风筝，见天儿蹲不住闲不住的，一出了自家大门口，常常是游魂一样深更半夜才回，而且，人民与等儿的事体，在他面前早已公开亮相，无任何遮掩的必要，于是，这又给等儿提供了与人民单独相处的机会，特别是在人民养伤的日子里，等儿几乎见天儿就朝振富家西宅里溜，与人民守护在一起，

    桂花奔到振富家西宅，也不喊门，更不声张，径直推门闯进去，就见等儿与人民头顶着头，肩靠着肩，在拉说嬉笑着，桂花的血气顿时涌上了脑门儿，她不由分说，上前扯住等儿的衣襟，伸手就是两巴掌，厉声喝骂等儿不知羞臊脸面，竟然要跟野男人贴身上床了，等儿不堪娘的辱骂暴打，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屋子，桂花又用指尖戳点着人民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未安好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想引诱拐带等儿走邪路等等，就差伸手打人民了，人民望着心中的未丈母娘，大气不敢喘，一句话也递不上，老老实实地挨了桂花一顿臭骂，桂花狠狠地出了口恶气，还觉不过瘾，又朝家里赶去，她要好好教训一顿等儿，趁此机会叫她彻底绝了这个念想，也好耐下性子，到山外去寻一门可心可意的人家。

    桂花回到家里时，等儿并有回，她就喘着粗气，恨得牙根儿痒痒，候着等儿回，好好地叫她吃上一顿笤帚疙瘩。

    果然，快天黑的时辰，等儿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家中，桂花立即扑上去，铆足了劲儿地往等儿身上招呼着笤帚疙瘩，打得等儿捂脸缩脖地蹲坐在地上，好长时间爬不起，桂花打累了，也一屁股跌坐在屋地上，大放悲声，她从怀上等儿时的不易，到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成人的艰辛，再到四喜撇家舍业地外出不归，自家如何地凄苦受罪等等，前前后后细细地诉说了个遍，最后，桂花竟然一下子跪在了等儿跟前，求她体量娘的苦心和好意，跟人民这个狗杂碎断了吧！她不会把自己的亲骨肉往火坑里推呀，弄得等儿也是跪在了娘面前，一个劲儿地哭，就是一声不吭，桂花见状，又了气，她拾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又继续暴打等儿。

    等儿的两个妹妹盼儿和停儿见娘打骂姐姐，早就跑了出去，她俩跌跌撞撞地奔进爷爷家，去搬取救兵，桂花正在重茬打骂等儿的节骨眼儿上，振书老两口子跟头把式地闯进，才把等儿从笤帚疙瘩底下解救出。

    俩人好说歹劝，总算把桂花安顿下了，不再打骂等儿，此时，等儿虽是默默流泪，却依然一声不吭，一副任打任骂视死如归的模样，振书女人担心等儿要生出啥不好的心思，就叫男人先把等儿带到老家里，看护起，她自己又陪着桂花劝慰了一通儿，直到深更半夜了，她才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

    振书还在劝慰着等儿，振书女人又加入了劝慰的行列，叫她不要任性，自己的大事就得听从大人安排，由不得自己私下里作主儿等等，等儿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她自己早已拿定了主意，不管爷奶如何劝说，就是不点头不回声，一直闹到了后半夜，等儿才在老家里暂时住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等儿说，要出去转转，散散心，振书两口子见等儿一脸的平静相儿，才稍稍放下心，老两口嘱咐她，不要走远了，出去溜溜就赶回，还要帮衬着爷奶做些活计，等儿痛快地答应下，出了老家门，她就直奔了振富家的西宅，

    屋里只有人民一个人在唉声叹气，洋行又早早地跑了出去。

    昨晚，人民把等儿娘的事讲说了，求洋行给拿个主意，洋行知道，事情已然闹大发了，人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婚事不保的地步，他也跟着着急，洋行就坐在床头上，替他俩分析目前的处境和可能出现的生机，从等儿的决心，到振书俩老人对等儿娘的迁就态度，再到桂花九头牛都拉不回转的劲头儿，分析分析去，越盘算越悲观，越盘算越有了指望，到了最后，洋行干脆替人民出起了馊主意，说，既是你俩横下心要结婚过日子，还管顾那么多干啥儿，就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谁也拿你俩法子，人民追问道，还能有啥法儿呀，洋行诡秘地一笑，说，现今儿摆在你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跟等儿俩人合伙私奔了，躲到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去过日月，等大人的气消了，再回呗，再一条路就是，先跟等儿睡上了，看等儿娘撒急不撒急，她总不能叫等儿把娃崽子生在自家屋里头吧！人民就骂洋行，说不替我想法子也就罢了，怎能捉弄败坏俺俩呢？真不够意思，洋行说，这是条能走通的路子呀，反正你俩也决心在一块过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不就是那点儿事嘛，还有啥儿大不了的，人民有讨到主意，反而叫洋行戏弄了一顿，他心下苦闷得要命，直到下半夜了，还是有睡着觉，早上，他拄着棍子一蹦一跳地回家吃了早饭，又蹦跳着回到洋行屋子里，一个人呆呆地犯愁。

    等儿一进门，见到人民就哭诉昨晚的遭遇，她还挽起胳膊，让人民看上面一道道泛着血汁子的伤痕，叫他快点儿拿主意，到底咋办才好。

    人民既心痛，又愁苦，他搂着等儿肩头直落泪，却始终拿不出个稳妥主意。

    等儿问人民，你是真的想娶我么。

    人民见她这样讲，心下大急，他指天赌地地发誓道，要是我对你有二心二味儿，就叫老天爷打雷劈了我，上山摔死我，下河淹死我，连个囫囵身子也不给留下。

    等儿见他发起毒誓，吓得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巴，她说，只要你心里有我，不管啥时都不准变心就行哩，哪儿用得着这样作贱自己呀。

    人民流泪道，看这阵势，就算我死了，也换不你呢？

    等儿狠狠心，咬着牙根儿道，昨晚我也想好哩，咱俩要想在一块过，只能走一条路咧。

    人民急道，啥路子，你快讲嘛。

    等儿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别人讲闲话哩，咱俩私奔吧！跑得远远的，任谁人也找不见，看大人还能有啥法子逼咱。

    人民张大了嘴巴，半天合拢不上，想到，等儿竟与洋行的想法一致，他心下也是一动，仔细地寻思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寻思了大半天，他又犯了为难，说，咱在外面也有啥亲戚，连个落脚儿的地界都有，就这么跑了出去，西北风也得喝，不得活活饿死呀。

    等儿也在重新琢磨着出去的着落，琢磨了大半晌儿，她也是失了先前的主意，俩人就这么依偎着，边寻思边落泪，好像已经到了世界末日，俩人陷进了绝境里拔不出身子。

    末了，等儿哭道，反正我是你的人哩，非你不嫁呀，就是死了，也不会跟了别人去过日子，要不，我这就和你好了吧！把我的身子给了你，等弄出了事体，大人也得认了呢？娘还能再把咱俩分开么。

    人民震惊之余，紧紧搂着等儿哭道，有过门成亲的，我咋能做出这样的事体，败坏你的名声呀，真要弄出丑事，咱俩可要在人前一辈子抬不起头，遭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哦。

    说罢，俩人又是一顿好哭，抽搐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