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服,他们天边儿里有想到,这么个破村子,这么群灰头土脸的人,竟敢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和艰难的条件下,硬生生地拓展出这么半条宽敞一流的大路,简直令人不敢想像,已经当上北山一村村委主任的沈玉花都看直了眼,围着木琴一遍遍地追问,是咋干起的。
县里也了一些领导,领头的就是杜,杜原本有个会议要参加,想推脱了不的,硬是叫沈连缠带磨地给弄到了现场,沈的用意,杜自然明白,就是平日里叫自己熊怕了,想借这次现场会,给自己撑撑门面,把他拽壮声威,就是想改变他对北山公社的怀印象。
与会人员先是到工地的各个角落参观交流,完毕后,便聚到指挥棚前开会,听县、公社领导轮番轰炸式地讲话,再有几个行动好的村介绍自己的经验做法,更有两个啥动静都有的倒霉蛋儿村上台作表态发言,最后,叫沈连鼓动带训斥,外加吓唬地总结一番,如此套路下,大半个上午的工夫便被消磨殆尽了,宣布散会的话音刚落,参加会议的人便一哄而散,急急地奔回去,考虑自己那一烂摊子事。
杜有急着走,他留下,跟沈和木琴等人再一次细细察看了一番工地,对杏花村的做法大加赞赏,他说,发展经济不立足本地实际,放长眼光,脚踏实地苦干拼命干,怎能创出效益闯出钱路,现在,全县上下最缺的就是这种气魄和力度,你老沈可得好生扶持着,把杏花村这块硬牌子竖起,竖稳喽。
沈咧着嘴巴一个劲儿地笑,他说,你县太爷都认可的事,我哪敢偷奸耍滑呀,不把吃奶的劲儿使尽喽,你饶不了我不说,我自己也饶不了自己呀。
沈当然高兴了,这次现场会的初衷和效果已经达到,甚至超出了原先预想,不仅给全公社的大小官员们设立了标准,树立了榜样,关键的是彻底改变了以杜为首的县领导对北山公社一直以的坏印象,这是今天现场会的最大收获。
趁着县、公社领导们心情好,木琴赶紧把当前工程中面临的资金短缺困难提了出,请求县、公社领导帮忙解决。
沈立马明白了木琴的意图,他也添油加醋地向杜们大倒苦水,诉说自己的日子怎么怎么紧巴,公社就连食堂里的老鼠洞都掏腾净了,才集出这么点儿钱,还不够杏花村人修路买鞋的,就甭讲购置雷管炸药了,县太爷总不能叫他们赤着脚丫子上工地,见天儿用人肉蛋儿轰石头吧!
杜就笑,说,你俩也不用跟我一唱一和地演戏,一门儿心思地盯着我的裤兜不放,我的日子比你们还难呢?要钱的人成群结队地堵我的门子,裤兜早就干瘪了,逼得我连寻死上吊的心思都有哦,你让我跟谁演戏抠钱去。
木琴就认真地解释,沈则一个劲儿地在旁边摇旗擂鼓,逼得杜无法脱身,直后悔刚才散会时咋不赶紧上车走人呐,末了,杜无奈地对县交通局负责人作揖道,求求你这个财神爷了,要是你再不把口袋里的钱掏出一些,今儿,咱们可要就被老沈和木琴给扣在这儿了,甭想着回家抱老婆哄娃崽儿咧。
交通局的人直笑,说,我说过不的,你县太爷非要拽着我,原你们早都串通好了演一出戏,特意勒我的裤腰带呀,我的腰可是杨柳细腰,搁不住你仨人一齐使劲儿勒哦,要是把我勒成两截了,我老婆可要领着娃崽儿们挨门挨户地找县太爷找地方诸侯要男人要老头儿呵。
沈忙道,不碍呀,要是找到我家门口,我就把你老婆和娃崽儿们照单全收了,包你满意,说得众人哄笑不已。
最终,交通局的人点头同意,说,回去想办法,从全县公路桥梁专用款里挪出一部分,用于这条道路的维修和拓宽,想问不大。
这让木琴们喜出望外,木琴一个劲儿地挽留县和公社的领导们都别走,就在大灶上吃猪肉粉条。
杜摆手道,算了吧!你锅里炖的那点儿肉,还是老沈从公社食堂的老鼠洞里掏腾出,炖给我看的呢?我们要是给吃净喽,你叫老沈再去上哪家的老鼠洞里掏腾去。
面对杜的讽刺挖苦,沈也不示弱,临走的时候,他把杜扔在自己吉普车里的那床破脏被子拎出,一个脑儿地塞进车里,说,县太爷,这么金贵的被子,我也不敢要了,你还是带回去吧!要是还不放心,我就叫木琴在这个工地边上搭个安乐窝,你见天儿晚上到这儿住算了,我也见天儿陪着你汇报工作呀,
好容易盼着大小官员的车屁股卷起冲天尘土,扬长而去,工地上干活的人群顿时活跃起,已经到了中午开饭的时辰了,大灶上的肉香味儿早把人们肚里的馋虫勾引了出,那群专门捞油水的小崽子们早已按捺不住了,齐齐围着锅灶边,眼巴巴地盯着热气腾腾的巨大铁锅。
茂山本想赶在村人吃中午饭的时辰抓紧点火放炮,把早晨耽搁的事情做完,也不会影响了下午工地上的进度,但是,爆破组的人惦记着大灶上的猪肉粉条,都齐了心地反对,说咱吃了饭就动手,工间也不歇了,耽误不了呀,酸杏也说,就叫大家伙儿去吃饭吧!不吃饱了肚皮喝足了油水,恐怕也了心思干呢?要是弄出个岔子啥的,可不是好玩的,茂山听从了酸杏的意见,领着爆破组的人一股脑儿地拥到大灶上,跟其他人争抢猪肉粉条去了。
事后,茂山后悔得直流眼泪,他说,要是当初我不听信他们的话,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事体,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了,现今儿,说啥儿都晚哩。
意外得太突然,容不得人们做出任何思考和判断,甚至,一些人都表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包括同样在工地上忙着收拾学校彩旗的钟儿,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随之就是人们的惊呼声和酸杏的一声哀嚎,随后,一切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据茂山事后回忆,他只看见冬至跑去拔彩旗,而后木琴去追冬至,酸杏就紧跟着去追她俩人,仨人尚未倒地的时候,那管哑炮就响了,随之,就有冲天烟尘和石子拔地而起,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时,冬至被吓懵了,他颠三倒四地说,自己看到炮响完了,就想去把彩旗拔,好早点儿扛到学校去,也不知怎么了?身边响起炮声的那一霎霎儿,自己就被人压倒在地上了。
木琴一直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想,她始终未能从此事引发出的愧疚和悔恨中挣脱出,为酸杏残肢而自伤自责了一辈子,即使多年以后,钟儿再次提及此事的诸多细节,她依然不肯多讲,而是叫钟儿直接去找酸杏谈。
酸杏对此事非常淡然,神情淡然,语气淡然,举手投足都显得淡然若无,经不住钟儿的死缠硬磨,酸杏讲说了当时发生的那一幕,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而是在谈论着与己无关的别人一样。
据酸杏讲,当时,人们刚刚吃过午饭,因了敞开肚皮大吃特吃了一顿,多日干瘪的肚子里一下子盛满了鼓鼓的油腻儿东西,便觉困乏,他们或躺或卧或蹲或遛,借以慢慢消化突然之间被油腻灌满了的鼓胀肚皮,茂山趁着村人休息的空当儿,带领手下人抓紧去实施爆破,若是不抓紧爆破,就要影响了下午工地上的进度,炮眼儿在头一天下午就已经打好,上午开会的时候,也把炸药灌了进去,只要把连好导火索的雷塞进去,点火就行了,至今也有查清楚,是谁在插雷和导火索的时候偷奸耍滑了,有按照规定的要求办理,导致了雷和导火索的连接上出了问,于是,惨祸就这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