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的种种困难汇报了。
沈一听,大喜过望,他说,我正愁着怎样搞个规模大点儿的工程呐,想到杏花村竟会有这样大胆的设想,就这样搞,还必须一定要搞响,搞出些名堂。
沈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前些天在县里开会时,北山公社被杜点了名,嫌冬季农业生产动作慢眼界低规模小,跟娃崽儿滋尿窝似的,东面滋一个水坑塘坝,西面滋一条河叉沟渠,一件能摆上台面的,会议一散,有人就当面称呼沈为滋尿,还恶意地邀请他到自己直辖的地面上给滋两下,多弄出一些工程,气得沈直骂娘,回到公社后,沈把公社大小官员骂了个遍,又都把他们撵到各村去重新规划,重新发动冬季生产,他发狠道,谁要是搞不出个名堂,就蹲在下面别回了。
木琴一听有门儿,忙把资金短缺的难摆出,想请公社给想想办法。
沈立时沉下脸,他牙痛似的哼哼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我还叫钱愁得吃饭味儿,睡觉不香呐,全公社大小干部见天儿张着嘴巴等我给喂饭呢?你也抢饭吃,不是要割我的肉,放我的血嘛,不行,绝对不行,活儿必须干好,钱却一分也有,自己想办法去,说罢,他便拉出一副赶叫花子出门的架势,就要起身送客了。
木琴当然知道,在老虎嘴里是讨不到一丁点儿便宜的,所谓欲擒故纵,先让他撒急了,再提说村里的事务,省得让他嫌自己拿村里的屁事打扰他,一句“我是当全公社的,还是给你当村里的哦”,便会把她堵得死死的,见他要硬赶自己出门,木琴赶忙把在村中集资的办法和当前的局面讲了,意思是叫他出面统一村干部们的思想。沈果然不高兴地说道,闹了半天,你是想叫我给你干帮工哦,胆子也太大了些吧!我一个堂堂的公社,还要替你处理起家务事了,要是各村都你这样找我,我不得被你们零割碎敲了么,亏你想得出呢?
木琴陪笑道,哪敢呀,这集资可是个大事情,不敢强迫的,只能自觉自愿,要是公社有个态度,老百姓心里底儿呀。
沈嘟囔道,甭跟我讲说大道理,我的道理比你还硬呐,要是人人都像你,我不得见天儿跟老百姓套近乎通思想哦,那还要你们干啥,这种屁事,我不管,就叫老杨去吓唬他们吧!这些尖头怪儿们要是个明白人,就让他还顶着米粒大的乌纱帽,想不明白的,就把他们的尖头削平喽,看还敢龇牙咧嘴地弄景儿吧!还有哦,工程得赶快上马,过几天,我就专去查看,要是到时还不见动静,我要拿你试问呢?
木琴连忙称是,说我尽力呢?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杨贤德接到沈的旨意后,不敢怠慢,亲自到了杏花村,他现场召集村干部们,开了个紧急会,桌子敲得震山响,把茂林振富们训了个七开六透气,村干部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怵头缩脑地呆坐在屋角里,噤若寒蝉,杨贤德当场给每个人分了工,一人负责一部分村人的工作,做不通的,就腾地方,让有能力的人干,杨贤德是组织委员,专门管这些个小神小鬼的,谁会犯傻,跟他犯犟,于是,这场强逼硬压的会议立时见效,村干部们再不敢有怨言牢骚,立马窜蹦在自己所负责的人家院落间,套近乎拉感情,软缠硬磨地求村人同意修路,还要他们心甘情愿地把藏掖在旮旮旯旯里的杏果钱摸出,扔到大路上。
待绝大多数村人同意集资修路后,木琴叫振富起草了份集资同意书,注明是大队跟个人暂借的钱,写明借钱的利息,等日后由大队连本带息一同偿还,并且,又在每份同意书上加盖了大队公章和个人手印,这样办理,让村人有了主心骨,不怕大队日后翻脸不认账,剩下几户坚决不买账的人家,木琴使出强硬手段,谁家不同意,就不准其参加集体组织的任何生产活动,包括杏林管理和杏果收购等,这些人家不怕集体的其他活动,反正自己摆弄自家的田地,自己吃自家田里长出的粮食,饿不死人,更冻不死人,他们单怕村里不帮着自家管理林子和收购杏果,断了日后进钱的财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们只得勉勉强强地同意了,心里却是老大地不舒服。
酸枣婆娘在跟酸枣大干了几架后,也是无奈地眼睁睁看着他眉开眼笑地揣上掖在粮囤里的票子,出门去交集资,她嘴里依然恨道,等修路修出人命,看你木琴还敢这么张狂吧!
她的话,恰被路过的四季和兰香两口子听到了,他俩也是掏出了杏钱心里老大不舒服的主儿,听到酸枣婆娘站在自家院子里出声咒骂,就觉得很出气,他俩是去给振书过六十大寿的,本,按照山里人习俗,这做寿的事应该赶在春节期间过的,但是,上年春节前,家中发生了一系列事体,叫振书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致,孙子秋分当兵走人,弄得一家人忙乱了一个节前,一家老少牵肠挂肚地陪送秋分,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更为严重的是,二儿子四喜赌气不辞而别,远走他乡,对振书说,不啻当头一棒,振书被打得晕头转向,就连过年的心思也有了,整日蔫头耷脑心灰意冷的,好在有金莲不住地劝讲,说二哥的出走也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由不得人的,将回转之时,必是巧遇机缘,时运转,定成大器的,一直以,振书对金莲的话深信不疑,她的劝说,让自己堪堪恢复了些元气,并渐渐地放宽了心空儿,情绪也慢慢稳定好转起,因而,振书决定,还是要过六十大寿的,一借此冲冲晦气,二也把未过的寿辰补回,要是还赶在春节过,那就不是六十大寿,而是成了六十一岁的狗尾巴寿了。
赶往老家的路上,兰香嘀咕道,木琴也太张狂哩,咋就敢把大伙儿积攒的这点钱统统掏腾出,白白扔到大路上呢?也不怕日后还不上帐,叫村人把她给生吞活剥喽。
四季也说,我看着也玄乎,这路修不修的,也不打紧儿,咱不是照样见天儿进山出山的,也被困死在山旮旯里么,她真要是把咱的血汗钱白白扔到路上收不回,我头一个蹲她家里要钱呢?有钱,我就把她家的院落给卖了,也得还咱呀。
俩人这么说着,径直进到了老家的宅院。
院子里很是热闹,锅屋里热气腾腾,不时地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这一天,被振书特意安排在星期天,上学的娃崽子们也都回到了家,四喜家的仨闺女、四季家的冬至和四方家的一双儿女,正在屋里院外窜蹦笑闹着,夏至在技术小组里太忙,早晨临走时跟兰香说好了,等中午上寿时一准儿赶回,这时,出嫁到北山村的四季大丫头春儿,也早已携着丈夫郭仁到老家帮忙,郭仁的到,越发引得一群娃崽子疯上了天,他们扯住姐夫,掏兜摸包地要这儿要那儿,还脸腚地跟他厮混打闹,完全一副亲姐夫与小舅子的无赖做派。
振书赶忙驱散了这帮疯崽子,把郭仁让进屋里,说,甭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山野娃子,见不得好眉好脸呢?
堂屋里打扫得板板正正的,原本凌乱的家什被收拾得规规整整,桌凳也擦抹得干干净净,正堂的北墙上挂了一大幅寿联,是一整张大红的对子纸,上面用粗大的毛笔写就一个规整的大“寿”字,两边配上了一幅对联,上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全是振书的亲笔手迹。
娃崽子们全被赶到院子里玩耍,女人们都在锅屋里忙着炒菜做饭,屋里便只有几个男爷们坐着吸烟喝茶闲聊,在讲说了一些年景的话后,几人便自然而然地说到了村里集资修路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