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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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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大惑不解。

    他哑着嗓子问木琴,这是咋的啦!我没有做错呀。

    木琴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有人借故找茬儿整治我呐。你该咋搞,就咋搞。天塌下来,我顶着,不会为难你的。

    木琴面对如此纷乱起伏的局势,也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无计可施。她只得望林兴叹,无可奈何地随它去了。

    村人提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不是有意破坏果林,而是想自己管理自家的杏林。收益如何,自愿承担,谁也没有权力反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木琴只得叫茂林把自愿退出的人家统计上来,并把这些人家的杏林划拨出集中管理范围。

    从统计的数据上看,有一大半的人家退出了集中管理,近一半的杏林被划拨了出去。其中,竟有酸杏、振富、振书以及茂林三兄弟。

    对木琴而言,这是一次沉重打击,比几个月前那个冬夜里的打击还要沉重。那个冬夜,不管发生了怎样地骚动,毕竟有福生出人意料的言行帮自己堪堪挡了回去,让自己度过了一个难堪的沟坎。这次骚动,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孤单地面对,孤单地解决。别人没有一丝办法能替她分忧解难。从退出的人家情况来分析,酸杏、振富和茂林在其中起到了明显或直接作用,这当然瞒不过木琴的眼睛。越是这样,木琴心里越是沉闷,有种被人耍弄出卖遭了黑枪的感觉。她重新审视着杏花村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局势,愈发感受到了四下里渐渐逼近的无形压力和袭人的寒气。

    木琴把未退出的杏林做了相应地调整,并毫不犹豫地组织起这些人家的劳动力,在技术小组的具体指导下,开始了大规模的杏林冬剪生产。虽然气势上已减弱过半,却依然干得热火朝天。这段日子来,酸杏过得比较舒服。几个月来,憋屈在肚子里的所有郁闷之气,得到了彻底释放。他在自家院落里转着圈子,还很稀罕地动手拾掇一下这儿,摆弄一下那儿,俨然一副返乡回村解甲归田的脱产干部模样。

    酸杏女人在锅屋里忙碌着,烧水摘菜,涮洗锅碗瓢盆,忙得团团乱转。叶儿已经出了满月。今天,她要抱着娃崽儿回娘家住上几天。姚金方也随同一块回来走亲。

    昨天,酸杏到公社医院去看望叶儿。得知叶儿一家人要来家住几天时,他高兴得顾不上到镇子里办事,立马赶回来,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自己女人。酸杏女人立即行动起来,打扫屋院,晾晒被褥,收拾桌凳。并叫酸杏立时把一只大母鸡杀了,留待叶儿和姚金方回来再吃。

    酸杏还特意把床下的一瓶洋河大曲酒拿了出来,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这酒是他早年间到江苏学习时,偷偷买来的。原本共有两瓶,一瓶在木琴给二弟酸枣说亲时喝掉了,只剩了这一瓶。他就宝贝似的藏在床头底下,始终舍不得喝。有时想了,就摸出来,细细地看酒瓶上的文字说明。时间长了,都把上面的小字背熟了。他几次想要打开酒瓶盖,最终还是狠狠心忍住了。他觉得,自己喝它,简直就是浪费嘛。这样的好酒,就应该叫有身架有场合配得上的人来喝,才算是酒尽其才物尽其用呢。被喝掉的那瓶酒,是为了感谢木琴操心费力地为酸枣成家立业。那瓶酒就用到了正地方上,就如好钢用到了刀刃上,也算物有所值了。擦抹着剩余的这瓶酒,酸杏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瓶被喝掉的酒,并又自然地想到了木琴。他的心思忽地颤悠了一下,略微沉沉的,有些许堵塞的感觉。

    真是天边里寻思不到的结果,自己竟与木琴弄到了这般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早已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了。

    他很怀念与木琴携手并肩操持村队大事时的那段光阴。他是主帅,木琴是参谋。他动粗的,木琴就做细的。从没有难住他酸杏的事,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他俩人就如哼哈二将,配合得就像自己的左右手掌。翻手出云,覆掌下雨,就要把杏花村一步步带出一直名不见经传的落后圈子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地有旦夕祸福。俩人说反目就反目了,说翻脸就翻脸了,连点儿互相退步调和的余地都没有。这让酸杏很伤心,又十分不解。

    他经常反思自己,与木琴自相交以来,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环节,都是怎样一步步促成现今儿这种尴尬局面的。但是,头脑中一片迷糊,麻乱无序,始终捋不清扯不断。有时,他对木琴充满了怨恨。有时,又有着一些愧疚。到底在怨恨啥儿,愧疚啥儿,他又一时说不明白。特别是这次挑头儿阻止杏林集中管理的事,他也弄不清自己这样无情地拆木琴的台面,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是顾全大局的理智行动,还是出于一时激奋发泄私恨的目的。

    几天来,这些想法就一直在脑壳里晃悠,弄得他吃不下睡不好。好在今天女儿女婿要来走亲,他强迫自己暂时放下这些扰人的心思,与姚金方狠狠地喝上几杯,去去烦恼。一想到叶儿要在家里住上几天,特别是小外孙女金叶的喜人模样,酸杏心里就像装满了蜂蜜一般甜润。酸杏女人把锅屋里的一切招待物品准备就绪后,就忍不住老往街面上跑,探望着叶儿一家人快点儿进家门。在街面上遇到村人,她就一反常态地把叶儿一家人要回来的事讲给人听。还特意说明,小外孙女金叶也来呢。引得村人不住地为她说喜话唱喜歌。

    这样的情形,绝不是老两口子平日里的做派。要是换了往常,不仅酸杏女人不会这么到处招摇炫耀,就是酸杏听到了,也会呵斥女人一顿的。今天却大不相同。酸杏在院落里转着圈圈,听着院外女人与邻人的对话,心里竟美滋滋的。

    快到中午了,叶儿一家人的身影还没出现,酸杏两口子就有些着急。酸杏特意叫人民跑到村外去迎。直到快过晌儿了,人民才抱着金叶领着叶儿进了家门。酸杏女人急不可待地抢过金叶,又是亲又是摸,把金叶惊吓了。院里立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就像一首欢快的曲调,在院落间流淌。

    待家人的喜悦劲儿稍稍平复了些,酸杏就急问道,金叶爹咋儿还没来呀。

    叶儿的眉梢掠过一丝阴影。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地回道,他赶回县里去了,说有个重病号,不去不行呀。

    在年前,姚金方又由姚大夫想办法调到县医院上班去了。家却一直没有搬去,仍旧住在公社医院的家属院里,只有叶儿娘俩守着。叶儿的婆婆早于去年就搬到了市里,与姚大夫团聚去了。

    酸杏心下一咯噔,觉得叶儿有事瞒着家人。看见一家人高兴乐和的样子,他便使劲儿憋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吃饭的时候,叶儿说,原先有个在公社医院里当护士的,因为单位精减临时工,她家里又没有靠山,就被精减回家了。人长得好,脾性也好,与自己特别投脾气,叫凤儿,是镇南凤凰岭村的。她看中了凤儿,想把凤儿说给大哥国庆。她还安排道,要是凤儿与大哥成了亲,俩人一块干卫生所。一个做看病开药方的医生,一个做打针端药的护士,多好的一对儿。

    一家人都表示赞同,说,要是真像叶儿讲的这样,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主儿哦。

    酸杏女人担心道,咱村的闺女都不想窝屈在咱这个穷村子里,山外的闺女能稀罕来么。

    叶儿说,我都跟她讲定了的。只要大哥的人品长相入了她的眼,她才不在乎咱这个小山村呢。

    这个意外的信息,让全家人欢欣鼓舞起来。国庆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却一直没有说到对象。按说,他懂医术会技艺,应该不愁对象的事。但是,村里的闺女没有一个打算留在本村的,眼睛总是瞅着山外不眨眼皮。不管村里小伙子长得如何,家境如何,一律睬都不睬。这让酸杏两口子很是发愁。接连托人到山外去说媒的,也都是没有个结果。大多是嫌山村偏远穷困,不如山外人的日子过得滋润。甚至有人提出,要是小伙子能到山外的女方家安家落户,这事或许还可以商量。气得酸杏一个劲儿地骂道,要我娃崽儿倒插门去,想得美。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儿,咱也不去看人家的脸色,受人家的管教。由此,他竟又联想到了京儿。当初,自己执意拆散俩人的好事,还跟叶儿狠狠地大闹了几场,差点儿动了巴掌打叶儿。现今儿想起来,木琴一家人当初的心思,恐怕与现在的他没什么两样。这样一想,反倒觉得对木琴一家又亏欠了几分。

    姚金方没有到来,败坏了酸杏的满腔兴致。重重的失落感压向他的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脑中盘旋。他总觉得,姚金方没有如期而至,里面肯定隐藏了些说不得的因由。幸亏叶儿在讲给国庆找对象的事,才冲淡了心中些许郁闷。

    他没有开启那瓶洋河大曲的瓶盖,而是顺手又放回到了床头底下。他把自家酿的米酒摸出来,无滋无味地喝了几杯。酒劲儿竟然上了头,晕天昏地地像醉了似的。他连午饭也没顾上吃,就赶忙上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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