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猜测着茂林的来意。
出乎意料的是,茂林给他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是村里提议让木琴当村干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竟会有这般的好事砸进了自家庭院。想他刚刚立足老家,千头万绪地没个着落,家中突然冒出个出头露面的人物,腰杆儿先自硬了不说,自己在人面前说话的底气也硬。今后,不管做啥事,心里也会有底儿呀。于是,福生待客的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他殷勤地递烟倒茶,还一拍大腿故作恍然状,说道,你看,你看,我倒忘哩,从南京回来,还剩一盒烟,拿给你尝尝哦。
茂林丝毫没有察觉到福生的细微变化。他正紧张地急转着脑筋,想把今儿的来意周全稳妥地表达给木琴,好歹让她顺利地接下这个烂摊子。他已经吃够了其中的苦头儿,急于想找个替代自己的人来摆脱当前的困境。他是真的怕木琴一推了之,弄得自己再受二茬苦,再遭二茬罪。因而,他一边刻意夸大地大讲特讲村领导如何如何器重赏识木琴的学问、见识、人品、能力和群众急切地呼声,一边用带有鼓动性的语气色彩,极力怂恿木琴尽快接下这个担子。似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除了你木琴,谁又能挑起这副重担呢。而且,这也是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准备着重考察木琴,下一步还要把你木琴列入重点培养对象呐。
木琴始终不说话。她坐在桌子边,静静地听着茂林的慷慨陈词,心里却是折腾得很。经过一段时间的生产劳动,木琴大致了解了一些妇女生产组的现状,也明白茂林的想法。但是,她自己必须要认真地考虑,慎重地选择。一旦草率地接了,却收拾不了局面,自己将陷入是非之地而不能自拔。
待茂林喋喋不休地嗦完,木琴笑着对茂林道,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这事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又承蒙村里看得起我,我得先谢你和村领导了。不过呢?这事也不算是小事。干好了,对集体对个人都能有个好交代。要是干不好,集体受了损失,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让我考虑考虑再说,行吗。
不惊不喜不软不硬款款落落的几句话,说得茂林心里既受用又着急。他认准了,只有木琴能收拾起这个破烂摊子。这个受气的行当,也只有木琴能把自己囫囵个儿地给替出来。他又说了些鼓励怂恿的话,明天一准儿要木琴的回音,便忐忑不安地离去了。
茂林的前脚刚迈出家门,福生就急不可待地悄声问木琴道,你是咋想的,咋不一口应承了呐。
木琴瞪他一眼,说你不懂这里边的厉害,得掂量掂量再说。
福生想不出这事还有什么厉害的,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嘛。不管怎么说,在福生看来,这次茂林的到来,竟意外地捎带着办了一件大好事。那就是,茂林头次前来惹下的祸端,自己这次又来给平息了。福生两口子在相互憋闷了一小段时日后,终于能够通话了。
夜里,福生又恢复了先前的猛豹状态。他死皮赖脸地撕缠了木琴半宿,闹出的动静比原来的还大。木琴一直小心地提醒他小声点儿,别让西屋听见。福生哪能顾得上,依旧肆无忌惮地张狂着。没把西屋惊动了,反倒把同床熟睡的京儿惊醒了,啼哭不止。福生只得匆匆收场,愉快地盘算着木琴的美好前景,渐渐酣睡过去。
第二天,茂林主动找到木琴,催问她考虑的结果。
木琴说,非要叫干的话,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她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考虑到女人在家里的特殊位置,妇女集合上工时间要比男劳力晚半个小时,收工也要早半个小时;二是女人每月都要有两天假期,可以按个人的实际情况随时休假,工分照拿;三是仍然沿用茂林制定的扣工分制度,但扣除的工分不能就没了,得挂在妇女生产组的账面上,用于奖励那些出工多出满勤的人。要是奖励的人多了,就平均分配,但组长不享受这个待遇。而且,组长也不多拿一个人的工分,只享受其它组长同一的报酬。
茂林一时不能马上答复,就立马去找酸杏汇报。酸杏在完全同意木琴提出要求的同时,心里却暗自吃惊。他暗道,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万不能小瞧了她。
待茂林屁颠屁颠地给木琴回话去了,酸杏还没有从思虑中拔出头来。凭着敏锐的直觉,他隐隐感受到一丝隐忧,一种威胁。这种潜意识里涌出的隐忧和威胁,俱来自尚未真正了解过,甚至还没有认真打过照面的福生媳妇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