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个“送客”二字还没说出来,甄玉忽然打断他。
“是因为曾经拦着您,让您无法这么做的那个人死了,所以您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地做自己长久以来就想做的这两件事了,是吗?”
甄玉这番话一出口,段克俭的脸色已近铁青。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公主,您在说什么疯话?!您究竟在暗示什么!您的意思是,我承认自己的儿子,接自己可怜的女儿回家,是因为友贞的过世?!”
“难道不是吗?”甄玉安稳地坐在椅子里,纹丝不动,她毫无惧色地望着段克俭,“不过相爷,请容我问一声。”
甄玉忽然凑近段克俭,压低声音:“当一个突厥人口口声声喊您父亲时,您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这简单一句话,让段克俭的脸变成了死灰!
但他依然咬着牙,用发抖的声音道:“我听不懂公主说的是什么!”
甄玉叹了口气,看来这位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
她也站起身来:“右相大人,我是来询问真相的,并不是来刑讯逼供的。”
甄玉说到这里,神色间带了点不自觉的哀婉,她低声道:“真正的段友贞在何处?他……他还活着吗?”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克俭的神情,变得极为扭曲诡异!
他反复张了好几次嘴,似乎用尽了全力,然而,声音都还没出来,两行泪却已经滑落下来了。
见段克俭忽然当场落下泪来,甄玉一时也有点后悔:她太早戳到人家的伤心处了。
“右相……”
段克俭猛地抹了一把泪,哑声道:“公主,此事重大,咱们……咱们得找个妥当的地方。请移步去后面花厅。”
甄玉明白过来,段克俭这是要承认一切了。
管家带着甄玉去了后院花厅,又给重新泡上了茶。
不多时,段克俭换了身衣裳,走进花厅。
甄玉赶忙站起身,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明明段克俭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往昔那种冷酷、奸猾和市侩气,竟然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有漫长的自我检视般的深邃神情。
这让段克俭显得几乎有些不像他了。
甄玉在片刻困惑之后,突然间,恍然大悟。
段克俭打开了他灵魂上的“枷锁”,他再也不用装腔作势了。
而那个给他戴上枷锁的人,一定就是死去的“段友贞”。
段克俭坐下之后,有好长时间没有开口。甄玉倒也不着急,只喝着茶,慢慢等待他自己平复心绪,将过往的一切秘密和盘托出。
她相信,段克俭不会再对她有丝毫的隐瞒。
果不其然,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段克俭终于轻声开了口:“起初,我并不知道换了人……我被蒙在鼓里好几年,一直到……一直到他杀了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