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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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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毫无血色。而另一边的青袍暮瞳,已然一具木偶,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还在微微转动。

    然而他们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身为五方五山第一剑的清崖,巫力武功不输天兵战神,怎会纠结于他们这几只草履蝼蚁。只见他单手一背,从钟鼎飞身而下,木剑灵活地在手里转了一个花。待足尖沾地之时,东皇钟竟整个抛起,掀起的尘浪土雾顷刻间吞没了整片林子。

    白冥神使一众巫师仓惶低身,抱头躲避着漫天坠落的石块土垒,像被叉住脖子的老鼠一般六神无主。

    当飞扬的尘土渐散,他们拂去眼睛睫毛上的脏东西,竟看到清崖已单手拎着卓展的衣领踏步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已移动到密林深处,他们眼睛追也追不上的地方。

    铭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飞旋的东皇钟陡然坠落,砸在地上芜乱的土块石堆上,叮当作响,就像一口随处可见的寻常废钟,哑然悲怆,哪里还是什么灵皿神器。

    **********

    卓展一路被夹着,随着清崖在树枝与树枝间飞驰,刀片般的叶子飞速割破脸颊,鲜血流下,有些疼。

    虽然卓展已无数次的挣脱、大喊,要回去救他的妘儿,但夹着他的清崖仿佛就像带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般,丝毫不理会他的反抗和诉求。于是卓展便不再抗争,死尸一般耷拉着双手双脚,任凭清崖将他带到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远方。

    但不管怎样,自己是被救下来了,被一个厉害得不行的强者给救下了,这一点,姑且让愤懑的他有些许心安。

    就这样,卓展被老者带着飞速穿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一片黄木银叶的奇特树林停了下来。

    卓展被一把丢在地上,却丝毫不疼。不过他之前被星公刺伤的左臂却依然不敢抬起,虽然过了这么久了,但只要一动弹,还是有血渗出来。

    清崖掸了掸衣襟上的草灰,悠然走进林间的一处小院,进入一间没有门的石屋,片刻后缓缓出来。那柄赭色木剑已挂在腰间,只见他一手拿着一个小陶瓶,一手拿着一个双耳陶壶,依旧一身傲气。

    他将小陶瓶丢到卓展怀里:“治外伤的,我从来没不用这东西,管不管用我不知道。把你那左胳膊处理一下,别再流血了,我看着心烦。”

    “谢谢。”卓展摩挲着小陶瓶,抬头看向清崖,低声应着。

    卓展这才看清救自己的这位神人的面貌。他虽枯瘦单薄,却健硕清癯。纵然面容十分苍老,但那一头长发和三绺胡须细柔乌黑,让人实在无法将他跟寻常老翁划等号。只是那略宽的前额、犀利的目光、古铜色的皮肤和沟壑纵横的皱纹,隐隐现出过往的沧桑沉沦和飞扬风华。

    “怎么,有话想说?不会是还要回去救那小姑娘吧?”清崖拉过院中的一把藤椅,慵懒地仰靠在上面,将双脚叠放于石桌之上,拔出陶壶上的木塞,仰头就是一口。

    虽然离得有段距离,但卓展还是闻得出来,是酒香。

    “没错,妘儿还在他们手上,我必须回去救她。”卓展有礼地颔首,攒眉说道。

    清崖微微一笑,仰头又是一口,咽下一半,嘴里含着半口酒,斜眼看向卓展,悠悠说道:“这你不用担心,那星月双煞,已被我结果了一个,剩下的一个,难成气候。那小姑娘的巫力是鯥吧,他们是一起掉进水里的,她若不能生还,哼哼,那共水便无腥草水游了。”

    卓展陡然心惊,只不过匆匆一面,清崖竟能看出赤妘的巫力是鯥,但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当时卓展是被罩在东皇钟里面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听不到,也看不到。此时听闻剑术了得的星公竟被清崖杀了,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到底是是怎样的实力差距,才会让清崖谈及此事的时候如闲谈漫话般轻松。而且清崖是将卓展从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东皇钟里救出来的,就凭这点,就足以令他敬畏的了。

    不过好在得知了赤妘的情况,让他原本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这样的高手,到底为什么跋山涉水的去救自己,实在令他捉摸不透。

    卓展躬身作礼,真诚地感谢着清崖,然而那微凝的双眉却完全暴露了他的心神不定。

    清崖看着他谨慎又疑虑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是一口酒,悠悠道:“你呀你呀,想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又不知道如何问出口,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你的老子。卓枫也真是的,好的不教,这坏毛病倒被你学的快。小子,有话直说,我清崖可没那个耐心等你思虑周全。”

    卓展眉头舒展,双目圆睁,骇然道:“尊长认得家父?”

    清崖笑笑,面色红润,已微微有些醉意:“我何止认得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师,江酉国,可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跟他喝酒,最有趣了。”

    “那尊长救我可是……”

    “没错,看在江酉国的面子。毕竟四年前他说死就死了,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们几个孩子在查,也知道你们来了中山,只是不知道,卓枫的儿子竟会这么弱,连个小姑娘都能成为你的掣肘。”清崖拿起陶壶,倒了倒,甩了甩,一滴都没有了,有些愠怒。

    清崖的一番话说着无心,却如一把利剑贯顶而入,痛彻心扉。卓展紧握双拳,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懑与羞愧油然而生。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可能是在阴晷谷对付老齐的合成兽人开始,也可能更往前。总之,他不能像从前那样护得同伴周全了,甚至会因自己的失误让他们受伤。这种无力感和积郁随着时间的拉长越来越明显,反复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心中那个看不见的洞越来越大。

    后来在诸夭之野让众人身陷虫窝、缚化成茧,再到天枢城外被围、段飞重伤,他的自信和自尊似乎也在一次次的失手中缓慢流逝,所剩无几。

    再后来,被迫在现世那边蛰伏了两年。两年间,他倾尽所能,各种武装自己,本以为准备充足,还套路了文叔重启了司空。但没想到刚一到这边,就又陷入了两年前的恐慌。

    “再也不会让同伴受伤了”,这句话说得漂亮,但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却被无情的打脸。他真的不愿意再有这样的感觉了,一次都不想。

    也许清崖知道如此,才会把自己带到这里。

    这样想着,卓展目光明烁,神情坚定,撩开前袍,猝然跪下,拱手遥遥道:“清崖尊长,卓展无能,缕将同伴置于水火之地,愧疚难当。卓展再不愿看到同伴在眼前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故恳请清崖尊长开恩,收卓展为徒!”

    清崖微怔,随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将手中的陶壶向后一扔,敏捷起身,徐徐走到卓展面前,俯视道:“小子,拔出你背后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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