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头,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我和悬铃先到了,我进山神庙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我俩便在门口捡桑萁子,顺便等他。
后来,后来悬铃说要上茅厕,就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去了。外面冷,我便进了山神庙,在后堂的床上躺了一会儿。
可谁知,谁知我竟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我义兄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说话,说……说要抓我,还说千万不能让我跑了。我当时……我当时吓坏了,一下醒了。我怕他们找到我,就悄悄躲在了床底下。
后来……后来我偷偷看到,他们俩进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麻袋,应该就是要装我的了……可这时候悬铃进来了,我义兄身边那个男人一把抱住了悬铃,就往麻袋里装,悬铃挣扎的厉害,咬了他就跑了。
我义兄见悬铃跑了,就抓住悬铃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我看到悬铃蹬了两下腿就一动不动了,她……她被我义兄掐死了……呜呜……呜呜呜呜……”金茶说着说着便再次抽泣起来。
卓展看了看祁同渊,肃容说道:“悬铃和金茶体貌特征极其相似,不仔细看是会看错的,看来是那个巫师错把悬铃当成金茶了。”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害死了悬铃……呜呜……呜呜呜呜……”金茶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满脸的鼻涕眼泪。
“那后来呢?”祁同渊急切地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看到他们把悬铃的尸体装进麻袋里了,然后……然后他们就出去了……我当时吓得不敢动弹,生怕一出来就会撞见折返回来的他们,再把我抓走,我就一直在床底下藏着。再后来……
再后来天就黑了,我就更不敢出来了,就一直在那里藏了一夜,早上天亮了,我才钻出来,一口气跑回了家……”
金茶柔弱又胆怯地说着,倏然仰起头,看了看酉擎,又看了看祁同渊,满眼泪花地哀求道:“封主,祁将军,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怪我爹!都是我的不对,我爹听说我害死了悬铃,怕祁家不会放过我,这才想到找人顶罪的法子把事情蒙混过去。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申卿,你怎么这般糊涂!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念的恶意耽误了多少事情?也许,就因为你的这些多余之举,早已让祁卿错过了救回女儿的最好时机。”酉擎愤怒地甩了甩袖子,盯着地上搂着金茶的申亥斥责道。
“救回?可……可封主,悬铃她……悬铃她已经死了啊!”申亥顿时面如土灰,怔愣地看着酉擎和祁同渊。
“金茶认为悬铃死了,悬铃就一定死了吗?”一边的卓展悠悠说道,“倘若悬铃真的死了,那两个凶徒只要在山中随便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就好了,又何必要装进麻袋带走?而且据金茶所说,他们走后就没再回来,说明他们自认为自己已经得手,无需再折返。我们在崇吾山搜山那么多天,若是有新埋的尸体早就发现了。申将军,这点因果,你都想不明白吗?”
申亥听得钳口挢舌,表情越来越扭曲,未等卓展说完,便跪地膝行至祁同渊的脚下,抱住祁同渊的靴子,哭喊起来:“老祁啊,是我一时犯浑呐,不是小女害了悬铃,是我,是我害了她啊!老祁,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祁同渊站立得如同一座雕像般笔挺,冷冷漠视着脚下的申亥,岿然不动。
封主酉擎听完卓展的这番分析,这会儿倒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从一进门他就没正眼看过一眼的少年。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看似成熟、脸上却带着稚气的少年,竟然凭借着申家父女的仓措之辞,就将整个事件分析、梳理得如此透彻,脑子比那久经战场的上将军祁同渊和中将军申亥要灵活通透得多,令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卓展此时却丝毫没注意到酉擎的炙热目光,渐渐明晰的事实让他心中再次生起更多疑惑。他思忖片刻,抬头冷静说道:“祁将军,卓展猜测,悬铃并没有死。”
“此话当真?!”祁同渊眼睛豁然明亮起来,激动地看向卓展。
卓展点了点头,平静说道:“不过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抓错了人,但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他们知道抓错了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杀悬铃灭口啊?”祁同渊焦急地问道。
“这个应该不会,”卓展淡淡说道,“在没抓到他们本想抓的金茶之前,悬铃算是他们手上比较重要的一个筹码,杀了悬铃对他们没好处。”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找到悬铃?难道就干等着他们来找我们?”祁同渊急了,一听说女儿还活着,完全冷静不下来。
卓展摇了摇头:“当然不能等。不过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抓金茶。”
卓展说着看向金茶,目光陡然冷彻起来:“金茶,你睡着时朦朦胧胧看到的事物,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
金茶皱了皱眉,认真回想着:“不长,大概敲七八次刁斗那么长的时间吧。”
“那你之前还有过这种模糊的、浅层睡眠的时候吗?”卓展严肃问道。
“以前没有的,只是最近这一个月才有的,近来十天,就越来越频繁了。之前悬铃就说我,是不是晚上睡得不好,白天才总爱恍惚。”金茶如实答道。
“那你看朦胧中看到的这些事物,在你醒来后,是不是都再次重现了?”卓展直勾勾地盯着金茶,屏息凝神问道。
“卓哥哥,你怎么知道的?”金茶扬抬起稚嫩的小脸,疑惑地看着卓展。
卓展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向酉擎,拱手道:“封主,金茶这是幽冥之眼觉醒了。”
“什么?!”酉擎、祁同渊和匍匐在地上的申亥骤然大惊,齐齐看向一脸无辜的金茶。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她应该是有着预示能力的幽冥之眼,只不过这种刚刚觉醒的瞳力还不稳定,所以就连金茶本人都没意识到。”
卓展环顾了一下惊愕的众人,继续说道:“封主和将军肯定清楚,巫师是不得私自出神宫的,那云游的巫师多半是黑巫师,他定是在与金茶接触的过程中,发现金茶觉醒了幽冥之眼,便打定主意要赶在封府和神宫发现前将金茶抢走。”
酉擎盯着跪在地上的金茶,双眸发亮,此时的他已无暇去给祁家女儿失踪案当判官了,他的注意力,全被金茶的这双幽冥之眼所吸引了。
因为有着幽冥之眼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他酉擎下辖的封地里人口稀少,这种可能性就更小了。此时的酉擎眼看着这么强大的一双眼睛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诞生,如获至宝一般,怎能不震惊、不欣喜、不狂热。
而祁同渊这个做父亲的,却管不得金茶有没有什么幽冥之眼,他一门心思都在悬铃身上,琢磨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祁同渊便一把握住卓展的双肩,使劲摇晃着:“卓兄弟,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回我女儿?”
卓展望着满眼中满期待的祁同渊,说出了刻在他心中的那黑暗有恐惧的四个字:“白冥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