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烦而已,卓展哥哥这么厉害,有什么好怕的。”
卓展笑了笑,很不自然:“进屋吧,看看怜儿。”
庸城毕竟是社会化程度更高的城邦,大夫的水平也自然比寨子里要高出许多。江雪言手中贝币充足,自然请的是庸城最好的大夫。
大夫给怜儿诊了脉,又查看了怜儿的口舌体征,便马上找出了症结所在,开了药方,浣雪拿了药方便去抓药了。
卓展几人也没多逗留,段飞和壮子去了庖屋,卓展便跟赤薇、赤去了大牢那边。段越担心着雪莲的情况,也一起跟过来了。
狐寨的大牢并没有多么森严,只是大门口有四个轮值的守卫。
而让卓展更惊讶的是,进了院子,这里面的囚牢竟然都是露天的,仅在囚牢的顶棚搭了一层半旧的破烂油布,用来遮阳防雨。
由于赤薇的身份,狱卒并不敢怠慢,恭谦地将四人引到雪莲所在的牢笼。但依照规矩并没有打开大门,只是让几人隔着木栅相见叙谈。
双眼空洞躺在干草上的雪莲看见赤薇到来,很是激动,急忙爬了过来,将手伸出木栏,紧紧攥住赤薇的双手:“赤薇姐,你怎么来了?”
赤薇的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半蹲下来,伸手去抚摸雪莲的脸:“知道你受委屈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雪莲连连摇头:“没有的,没有的,我很好。只是……雪莲害怕,害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赤薇神情黯淡,心下戚然。
“哦,对了,子宁一直想要双线的穗子,之前给她编的那个被尔雅抢去了,现在作为证物也拿不回来了……
听狱卒说明天中午就要行刑了,我怕来不及,就用发丝和这笼子边沿生出来的蒲苇丝给她编了一个。
赤薇姐,你帮我交给她,帮跟她说声对不起,希望她别嫌弃。”
雪莲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黑白双色的穗子,虽然是两种不同的材质编成的,但工艺却依然超群,线与线之间丝毫没有缝隙,很是密实,一朵黑白双色的夜来香活灵活现。
赤薇将雪莲递过来的穗子又推了回去,淡笑着说道:“这个,你自己亲自交给她。”
“可是我没时间见她了……”
雪莲没有想到赤薇会拒绝自己的请求,眼中满是失望和伤心。
“雪莲你放心,狐帝已经答应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卓展一定会帮你洗刷冤屈的。”赤抢着说道,开心地朝雪莲笑着。
“你们……你们信我?”雪莲很是惊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众人。
“我从来都不信那种事是你干的,我认识的雪莲心善如水,即便做错事了也会勇敢承担,绝不会悲戚到处理尸体、掩盖罪行。”赤薇盯着雪莲的眼睛,朗声说道。
“赤薇姐……谢谢……谢谢你们为我做的这些……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雪莲将赤薇的手贴在脸颊,潸然泪下。
“雪莲姑娘,虽然事情的大概经过我都知道了,但是还是请你回忆一下当晚的情景,有没有漏掉的细节,多么细小、多么无关紧要都行。”卓展走到木栏前,低头看着雪莲,郑重说道。
雪莲垂下头,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倒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就是尔雅将我拉到冰窖里的时候,我好像隐约听到了的声音,不知是老鼠还是猫,但并没有听到叫声。”
“声音是冰窖里面的,还是外面传进来的?”卓展眼睛一亮,赶忙问道。
“冰窖里面的。”
“你确定?”
“嗯,确定!”
“那雪莲姑娘,你离开的时候,尔雅出来了吗?”
“没,尔雅打了我,让我滚。我当时很害怕,就跑出来了,出门之前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拿着那个穗子仔细看,没有出来。”雪莲认真说道。
“明白了。”卓展沉思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头绪了吗?”赤心急地问道。
“倒是有了一个线索,只不过我还要确认一下。”卓展表情十分凝重。
“雪莲,别担心,卓展哥哥可厉害了,你一定能平安出去的。”段越蹲下身来对雪莲微笑着,声音温暖而有力量。
雪莲抬起眼帘,勇敢地回应着段越热切的眼神,不再躲闪。她小心地、怯懦地朝段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阳光透过破损的油布洒在脸上,很是温暖。
段越看见雪莲的回应,很是惊喜,赶忙去握雪莲的手。
而雪莲,也紧紧攥住了段越柔软的手,试探地问道:“如果……如果我真的能出去,我……我教你编穗子好不好?”
赤薇和赤彼此看了一眼,很是惊异。在她们的印象中,这似乎是雪莲第一次主动推进自己跟别人的关系。惊异的同时,她们又是那样的惊喜,尤其是赤薇,高兴地一边笑着,一边流眼泪。
段越更是满心欢喜,积极地回应着:“好啊好啊,我都等不及了呢。”
雪莲也很是动容,眼里噙着泪水,但转瞬就破涕为笑,她大胆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段越,还有……卓展?还有赤薇姐和赤。虽然现在是我这辈子所遭遇的最差处境,但我却觉得也是我迄今为止最幸福的时光,真高兴……”
这个一向胆小、怯懦的姑娘终于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让原本关在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
现在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满山遍野追着蝴蝶、无忧无虑爽朗大笑的小女孩儿。
出了大牢的院门,抬起头,正午热辣的阳光扑在脸上,有些刺痛。然而赤薇却仰起头,素面迎了上去,贪婪地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她微闭双眼,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知道吗,雪莲是我认识的最单纯、最善良、也是最温暖的姑娘。
只不过长年的冷眼和冷遇让她不得不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掩藏起来,在别人的口舌与唾弃中小心前行,亦步亦趋。
我清楚,其实她的内心深处特别渴望拥有朋友,但过街老鼠的日子已经让她不敢再跟别人发生任何接触,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里,封闭自己成了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我曾经很心疼这样的她,但也很无奈。
谢谢你,段越,谢谢你能主动接近雪莲冷漠的心,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冷漠了。”
“哪有,原本温暖的心只不过披上了一层怯懦的外衣,其实她还是一样温暖的。只要用同样温暖的方式,就可以轻易打破她的怯懦。我是真心喜欢雪莲,也想跟她成为朋友,就这样简单。”段越莞尔一笑,明眸皓齿。
“还有你,卓展。”赤薇转向卓展,动容说道。
“赤薇姐,现在言谢还太早了,等我真的洗脱掉雪莲的冤屈,再来谢我也不迟啊。”卓展打断了赤薇,抢着说道。
“对了,之前你说有新线索了,是什么?”赤薇问道。
卓展诡秘一笑:“没有确认之前,先保密。赤薇姐、小越,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儿现在要去一趟庖屋,我有重要的事要问庖娘。哦,对了,小越,那个……刚才咱俩说的那个事……”
“卓展哥哥,你放心吧,我记着呢。我现在就随赤薇姐一起回咱们的脚楼,之后我再去芸姨家看看怜儿,还是挺担心她的病情的。”段越嫣然说道。
“对呀,也不知怜儿喝下那副药有没有见好,不行的话我就再去请别的大夫。”赤急忙补充道。
四人两两为伴,在大牢这里分开行动。
卓展拉着赤,疾步赶往庖屋。
他有些亢奋,有些喜形于色,因为一直隐藏起来的线索终于露出一个线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它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