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自己带了十几个侍卫,簇拥着杨易安一直向前,往大内行去。
本朝的大内,原本亦是南宋在临安城的行宫,方圆周广十余里,巍峨秀美,虽然没有大唐长安和北宋开封宫殿的壮丽大气,却因修建秀美柔媚的临安城内,山光水气润泽之下,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杨易安在一群官内卫士的簇拥下,由丽正门入内,绕过宽阔广博的大庆殿前的广场,到瑞诚殿后的端明门前,便是东北处的内朝所在。
“杨大人,你好胆色,我也不敢阻你,这便入内禀报当值的公公,圣上见不见你,就不是我所能言的了。”
杨易安肤色白腻,容颜秀美,少年时便有美男子的美誉,此时虽然结婚生子,却并没留起胡须,清秀俊郎不减当年。宫内的卫士将军都是武人,因见这少年得志的文人大官,适才在宫门处不畏刀枪,神色如常,驱散士兵如赶羊群,如此的胆色豪气,纵是一般的武人亦是不如。有此一事,各人心中对他的嫌恶无形中减了许多,到得这内朝宫门前,不免好生吩咐几句,让他等候。
杨易安知道对方是好意,当下略一弯腰,微笑道:“请将军务必说清,本使这会子来宫内求见圣上,实在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若不是如此,也决计不敢拿自己的前程耍乐。”
那石武官点头道:“想来也是。请大人不必着急,稍待片刻。”
杨易安拱手道:“有劳将军。”
看着对方靴声囊囊,渐渐远去。杨易安只觉后背心已然湿透,被冷风一吹,只觉寒气彻骨。他是文人出身,适才这点阵仗,若是在张守仁眼中,只怕如同儿戏,对他而言,实在是平生最赌博,最为大胆的冒险。
这宫门前广场空旷之极,天气又黑沉下来,不远处的宫殿深处,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烛光点燃。
过不多时,有一队身着黄衫的小太监次弟来到,手中举着灯笼,拿着火把,将宫门处的灯笼一盏盏的点燃。各人眼见杨易安一队人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处,心中均是奇怪,只是无人敢言,过不多时,又全数离去。
杨易安表面上安然自若,负手站在烛光之下,等候传唤。只是对方不过去了片刻,在他心中,却如同过了一万年之久,心中焦躁和惶怕之情,实为平生未经历的恐怖体验。
此人的生活和现状,原本也用不着这么豪赌式的行径来改变,只是他自小贫苦,长大后决不甘为人后。再加上此时的身份地位远远落于张守仁之后,儿时同伴青云直上,自己却如同一条狗一样混迹京师,仰人鼻息,象他这样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人,又如何能够忍受。
此事不成,大不了一事了之。
打定了这样的光棍心思,他反而渐渐安稳下来。心跳渐渐平复,呼吸渐渐平缓,就是原本刺眼的烛火,也变的柔和温暖。
又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到宫门内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未见人影,就听到有个公鸭嗓子大声叫道:“官家有令,传杨易安到勤政殿陛见。”
杨易安心中狂喜,几乎忍不住跳跃起来。虽然勉强克制自己,用指甲直刺掌心,却仍是忍不住在心中大叫道:“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他与张守仁商议的反间之计,虽然表面上看来无懈可击,证据动机全然确凿。那余波反意暴露已久,操持国柄多年,现下意欲再进一步,不惜勾结蒙兀,甚至与李擅、张守仁这样的北地军阀多有交结,其亲笔写就的书信,送去的金银,再加上未来好处的许诺,还有对自己在大楚朝野中势力的分析,每一条每一件,都是张守仁研究多日,想方设法,根据余波在南楚中现实的情形,精心伪造而成。
这些东西,虽然有模有样,却也经不起仔细推敲分析。不过张守仁当日与杨易安商议时,只是道:“当年秦丞相杀岳爷爷,证据就很充分么?”
杨易安何等人,当即就惊问道:“怎么,你看出来今上对余波老儿有杀意?”
张守仁笑道:“当日石枢相死前,我曾言道,枢相你做事不是不周密,势力不是不强大,可为什么落得个如此下场?无他,你功太高,势太强,在军队中盘根错节,当你越觉得你势力雄强的时候,就越是你最危险的时候。当今天下不比南宋,权相大将想一周遮天,强臣弱君,绝无可能。枢相你看不透的,就是这一点。易安,石嘉没有看透的,余波一样没有看透。若是睿帝还在,没准看着旧情让他致仕了事,而今上登基并不是得他的力,却是要顾忌他的势力,而余老儿却不知道收敛,常此以往,为人主的,能不忌惮,能不想着除之而后快?”
杨易安当即拍掌大笑,向张守仁道:“我懂了。今上现下就是缺一个借口,一个敢做仗马鸣的人!而偏偏余波势力太大,今上又很顾忌,不敢露出一点儿不满的表示。他这么一来,底下的臣子只当余波恩遇未减,又加紧儿巴结太师,如此一来,皇帝却又更加不敢对他动手。若是我跳将出来,皇帝只怕如同捡了宝贝一般,再也不肯放手了。”
张守仁点头道:“正是。若是你以别的罪名弹劾余波,只怕皇帝要先将你放逐了事。因为这种事情打不死他,余波的势力非同小可,自然会多方辩白,你一个小小五品京官,皇帝又不能死死站在你一边,自然要先拿你开刀,以给余波泄恨。可是你以谋反的罪名来告余波,兹事体大,皇帝自然可以行雷霆手段,一举将余某人的党羽全数扫清。到时候,你便是首功大员,皇帝不论如何,都会对你大加封赏,以平息朝野中对此事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