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人,陛下叫人搜查搜查便知。”
江顺王眉头大皱,却听姬符底气十足地道:“臣未曾犯案,何惧尔等?为证清白,还请陛下下旨搜查微臣的府邸!”
江顺王狐疑地捋了捋胡须,当下便示意颜洵去司马府上搜查。
颜洵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沓厚厚的账本、地契。
姬符当场便傻了眼,这些东西明明未藏于京城府邸,怎会凭空出现??
江顺王翻看着那些账目,逐渐气得手抖,他将账本掷于地上,怒目道:“好啊,寡人这些年对私田严加整顿,为此伤透脑筋,你却在背地里如此胡作非为!姬符!你还有何话可说?!”
姬符重重叩首,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守敬,我平日敬你是个忠臣义士,如今却为何联合姜丞相陷害于我?!”
韩守敬道:“早在此案审理之初我便怀疑是你,与丞相之事有何干系?”
姬符指他骂道:“这分明是你俩合谋害我!”
“够了!”江顺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指着姬符道:“证据确凿,你休得狡辩!来人!将姬符革去官职,押入大牢!”
“陛下!臣冤枉啊!”姬符大呼,抵死不认。
底下群臣唾骂指摘,却有几名大臣上谏道:“陛下,司马大人虽然罪不可恕,但当此江雍交战之际,失了主帅,恐于我方不利啊。是否能暂缓处置,让司马大人戴罪立功?”
“陛下不可!”韩守敬急道。
“姬符罪大恶极,陛下切莫心软啊!”姜秉正也力谏道。
江顺王却沉吟不语了。当下正处于江雍对战的节骨眼上,姬符身负重职,此时处置难免会让军心不稳。
“姬符他——根本没有资格领这个兵。”
清朗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众人皆抬了头四处张望,却见一直站立于月麟身后的那名男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枷楠抬手轻轻地将脸上的青铜面具揭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与玩笑——他甚至一点也没有笑,就这样郑重地、缓步地,在众人疑惑与探询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堂前。
江顺王眯着眼仔细地辨认着堂下之人,不自禁地慢慢站了起来:“你是——”
枷楠立于堂前,庄重地行了跪拜大礼,大声、清晰、却带着一丝颤抖与沙哑地道:“臣——赵嘉铭——叩见陛下!”
简单的几个字,却在人群中轰然炸响,许多资历较老的大臣已认出了他,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惊喜:
“那不是十年之前在许雍大战之中牺牲的司马兼大将军赵嘉铭吗?原来他没死?”
“是他,他可是前司马赵琮之子,当年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啊!”
“赵将军回来,此次江雍之战有希望了!”
……
姬符从他走出的一瞬已瘫倒在地,不住地喃喃道:“赵嘉铭……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快、快起来!”江顺王喜出望外,他急忙走下来,亲自将枷楠扶起:“赵将军?哈哈,果真是你!你居然没死?!快告诉寡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筹谋,不过是为了今日一瞬……枷楠原以为自己已比往日宽怀,却仍禁不住让热泪湿了眼眶。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十年之前臣所经历之事错综复杂,请容臣从头道来。”
江顺王九年,亦即许明王十一年,许国出兵伐雍,雍国兵力难以抵挡,雍武王故与江国结盟,共同抗许。大战关键一役,在九江附近,时担任江军主帅的枷楠与雍武王商定,由枷楠领五千兵马作为前锋,诱许军出战,待将许军引至伏击地带,再由雍武王和雍国另一主将分别率五万兵马从两侧包抄合围,并由当时的副将姬符率一万援兵与枷楠会合,掉头反击。
然而到了当日,雍江联军却临时改变了作战方针,枷楠将许军引出之后,援兵却一个也没来。枷楠与他带领的五千兵马,几乎是顷刻之间被许国大军围剿,五千将士,无一生还。
江顺王听后大惊道:“寡人只知雍武王当时以此声东击西,趁机袭取了许军大营,并将其粮草尽数焚毁,却没料想还有此节!”
枷楠冷冷道:“令臣心寒的并不只是被人当成弃子,而是臣的副将姬符,为确认臣无法逃脱,派人向臣射了一支毒箭,害臣几近丧命。如今看来,倒是与他刺杀姜老丞相的手法如出一辙。”
姬符闻言抢声道:“兵马混战,你怎知那毒箭从何处来?临时改变策略皆是雍武王的主意,我一个副将,能说上什么话?赵将军,你不能将这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
枷楠冷哼一声:“若只是如此,我也并不会怀疑到你,怪只怪你太想置我于死地了,所以反而露了破绽。”他转头向江顺王道:“陛下,九江一役之中,臣虽身负重伤,却有幸保住性命,被事后路过的月麟救走。但是,当臣托月麟带着信物去找姬符,请求支援之时,他见臣还活着,便趁夜放了一把火,想将臣烧死。臣不得已诈死,这才逃过一劫。”
枷楠语气沉重、冰冷地说着,唯有提及月麟之时,他的眸中才闪过一丝温柔。
坐于席中的月麟一直不发一言,只是带着安静而悲悯的微笑,遥遥地看着枷楠。
十年之约……她所该尽的责,终于完成了。
江王听罢枷楠的讲述,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姬符:“混账!寡人当你是忠臣良将,却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奸佞之徒!”
“陛下,这些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啊!”姬符虽还在强撑,却已全无了方才的底气。
“关于此事,我倒是知道一点内情。”一直坐于场外的嬴玹此时忽然起身道,“当年许雍大战,我也在场领兵。姬符确实来找过先王,商议放弃前锋部队。先王因考虑赵将军才华过人,怕他成为将来雍国南下的阻碍,便答应了姬符。但后来姬符暗箭伤人一事,我们却是毫不知情的。”
“司马大人竟然勾结敌国来害我军将领……”
“惭愧啊,我之前竟没看出他是这等小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底下群臣议论开了,听得姬符如芒刺在背。昔日风光皆化尘土,苦心经营却沦落到如今的身败名裂,他恨不得撞地而亡。
“我懂了,我懂了……”嬴玹忽作恍然大悟状,见江顺王用疑虑的眼光看向他,便摇头笑道:“我说姬符为何一力阻止陛下出兵伐雍,如今看来,倒像是与雍康王早有联络,因而故意让陛下消极固守。此等行为,真是背主误国啊!”
江顺王惊骇得冒出大汗,“寡人险些听信谗言,亡我江国……即刻、即刻将姬符及其九族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姬符身子一晃,如遭五雷轰顶,连连叩首道:“陛下饶命!臣确实有罪,但臣绝不敢通敌背国啊!求陛下明察!”
再看群臣之中,却已无一人为他求情。
“父王……”
月麟心头一紧,只见方才一直没有做声的姬双,此时却站了起来。
自枷楠出来之时,姬双心中便有了惊疑,此刻见嬴玹也站了出来,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瞬间什么都懂了,她的目光扫过嬴玹,扫过枷楠,最后落在了月麟身上,她的眼里带着困惑、震惊、失望、痛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月麟看了心中一揪。她就这样目眦欲裂地看向安坐于风雨之外的月麟,一字一句地道:“父王,儿臣有话要说。”
月麟扼紧手腕,紧张地看向她,这傻孩子,她该不会……
“暨阳,你想说什么?”江顺王见姬双久不发言,不由问道。
姬双看了月麟良久,神情几度变换,终于别过头去,呼了口气,无奈地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儿臣想说……姬符该死。”
月麟的手松了下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姬双,姬双却避开了她,沉默地坐下,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嬴玹与枷楠皆松了口气。嬴玹暗暗看向月麟,见此刻的她坐在人群之中,却显出与世隔绝般的落寞。嬴玹心里蓦地一痛——被骗不好受,但骗人……大概也不好受吧。
待得姬符被拉了下去,韩守敬谏道:“如今姬符已经服法,江雍交战不可没有主将,不如就让赵嘉铭将军官复原职,统筹军事要务吧。”
江顺王点点头,“寡人正有此意。众爱卿可有异议?”
众人皆点头赞成。
“赵将军的能力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有目共睹,有他领军,这下咱们的胜算又多了一成啊。”有大臣说道。
听言,江顺王方才被姬符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向枷楠问道:“那依你之见,对战雍国,该采用何种策略?”
枷楠不假思索地答道:“如今谷阳被困,危在旦夕,我们却不能与他硬拼。为今之计,当是围魏救赵,以攻代守。”
江顺王眼前一亮,追问道:“你且说来听听,怎么个围魏救赵法?”
枷楠伸出两指,在空气中比划分析道:“现在雍军主力都在谷阳附近,其他地方的防御必定松懈。陛下可派一支轻骑偷偷从长岸北渡江水,以雷霆之势袭取昭关,昭关一失,雍军必会回防,届时谷阳之困可解也。”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江顺王拍手道,“我江国有赵将军在,何愁雍军不破?”
“雍军退去只是暂时,如此也非长久之计。”嬴玹负手道来,“我倒是有一计,可使贵国免受战乱之害。”
江顺王看向嬴玹,犹疑道:“你想让寡人出兵助你攻打雍国?”
“有何不可?”嬴玹目光如炬,成竹在胸地道:“就以赵将军为主帅,贵国只需助我赢得一场战役,而后我自有方法得到一支属于我的军队。到时雍国忙于应付我,自然就不会再对贵国用兵了。之后陛下只需借我五千精兵,待我攻下陈留,不仅可保得贵国永世无虞,我嬴玹在此许诺,从此之后,贵国将不用向我雍国交纳任何形式的贡赋,且两国商贸互通,可免除所有关税。”
见江王表情有些松动,枷楠道:“公子嬴玹的提议,臣觉得也未尝不可。”
江王想了想,终于答应道:“寡人只助你打一场战役,不论输赢,此后便不关我江国的事了。”
嬴玹喜不自胜地道:“多谢陛下!”
江顺王看了看大殿之内,好好一个寿宴,已无心情继续,他心烦地叹了口气,道:“好了,都散了吧。”
王宫大殿之外,姜秉正追上月麟,责怪道:“月麟姑娘使的好计谋!一举三得啊,连姜某都被你蒙在鼓里!”
月麟笑道:“姜大人,我可有依约为你除去姬符?”
姜秉正不得不点了点头:“呵,是啊,你确实做到了,无论如何,姜某还是应该感激你的,答应你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
“这不就是了。”月麟慢条斯理地道,“嬴玹许我侯爵,那是于我家族世代有利之事,我同时相助于他,有何不可?”
姜秉正叹了口气:“只愿姑娘以后不要做出什么危及江国社稷之事,否则,姜某恐怕只能将你视作仇敌了。”姜秉正向月麟说完这句,拂袖扬长而去。
月麟看着姜丞相的背影,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件事啊,她也希望自己能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