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这是中国人典型的处世方式,自以为精明得很,生怕表错了感情,什么都经过内心精确的计算,但这个举动,恰恰暴露了我们的目光短浅、势利钻营投机的品性。
雪中送炭别人会记你一辈子,而锦上添花,却只能换了别人廉价的言不由衷的感谢,这种感谢丝毫不值钱,它是互相利用和交换的前奏而已,利益还在就有意义,利益不在一点意思都没有,谁也不会记得谁。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接连响了起来,一接都是找王天成省长的,有财政厅、公安厅、交通厅的厅长,这些厅长对张青云都很客气,热情地自报家门,称呼他为张秘书,话里陪着小心。
张青云知道,这些人在清河省里都是威风八面的人物,要不是自己给王天成当了秘书,要想见这些人一面,那基本上是比登天还难了。这些人都是前省长李大化的铁杆哥们,或者是得力干将,现在主子倒了,新主子上来了,赶忙表忠心来了。
不知道他们和王天成具体说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融感情,说点祝贺之类的话是少不了的。官场就这样,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该做的表面文章、该说的肉麻的话还是要做、要说,这叫做踢门槛。
一瞬间,张青云想起鲁迅的一句诗:“城头变换大王旗”。现在的省府大院不就是这样,李大化下了,王天成上了,接下来必然要进行人事上新的一**调整,谁上谁下,省委书记杜茂林和省长王天成说了算。每五年进行一次,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按惯例,那些年龄接近六十岁的厅长就没有什么希望了,接下来几个月就是老老实实地过度,出去旅游考察一番,或者出出国,该享受的尽量享受,该吃的吃够,该玩的玩够,该安排的人安排好,该提拔的人抓紧时间提拔,要不然一纸令下,光荣离休了,就什么好处也没有了,再想办任何事情,都难上加难了。
只争朝夕,是不少即将退出政治舞台的官员们的生活写照,只不过这时候他们忙的是自己的私事。
张青云觉得,这也难怪,权力这东西,太让人不可琢磨,说没有就没有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突然间被一纸公文解除了全部职务,转眼间就什么也没有了,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了,想办什么事也办不成了。这种感觉让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肯定不习惯,甚至心理上产生恐惧。
越害怕失去就越想趁现在说话还管用,多捞点实惠,多赚点便宜,多安排些自己的亲信,反正事情办了,位子站住了,就是自己下来了,也有人感激自己,为自己办事。继任者即使不满,也只是心里干气,毫无办法。人他开除不了,官他撤不了,只有慢慢消化。
风气如此,都是这样做的,谁也不说谁。
在党校时张青云就知道,每换一任校长,党校就突击提拔一批人,进一批人。下台的校长认为,反正以后自己不是党校的校长了,党校是死是活,与我无碍了,只要有人找到我,送了礼,我就给他提拔提拔,把编制站满,不给后来的接任者留下太多的空间。人情不赚白不赚,钱不收白不收。这就导致了官员的“五十九岁现象”。
党校的校长赖春红知道自己要下台了,一夜之间就研究了三十多个干部的提拔问题,报到市委组织部,组织部嫌多,没给他批。下边的人议论纷纷,说给他送了多少多少礼,连科长、副科长都没有混上,就骂他下手晚了,早没有做准备,让别人白花钱。
张青云听了他们的议论就抿着嘴笑,回家对老婆郑丽丽说:“这个赖春红,真是够过分的,看最后一下子了,谁的礼都敢收了,不管办成办不成的。这下可好,办不成了,挨了不少骂,有些人嚷嚷着要找他把钱要回来。真难看!”
他老婆郑丽丽说:“幸亏咱们没给他送礼,要不然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张青云说:“我哪会啊,提个科长、副科长的,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