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必会回到下水道,迟芳芳意识消散也算是杀了她。
但那个该死的道士怎么会有正阳火!还有眼前念经的秃驴,统统都在跟他作对!
思来想去,迟芳芳的异变从巫嵘起,那道士也是巫嵘的伙伴。刘虎连愤怒都累了,隐隐中他心中浮起一丝畏惧恐慌,难道巫嵘就是天生克他的,一碰到他自己就倒霉透顶?
今晚算是失败了,刘虎想谋划自己的退路,却越想越绝望。前有狼后有虎,他这条命今晚估计就交代在这了,但刘虎他不甘心!本就是亡命之徒,陷入绝境后更加疯狂,他左手曲指如虎爪,表情狰狞扭曲正要抓向自己心口,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就在这时——
轰隆——!!!
辐射四方的气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响爆裂开来,笼罩女厕的鬼域彻底炸裂。反噬如重锤轰上刘虎胸膛,他猛地喷出一口血,不正常的潮红布满脸庞,气浪将他狠狠拍到了墙上,裂缝蔓延,这一撞让刘虎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差点昏过去。
“糟糕,天坑裂缝正在打开!”
胸中憋着的一口气令刘虎从昏迷边缘拉回神志,那手持木鱼的和尚七窍流血,面如金纸受伤不轻,他却顾不得管刘虎,死死盯着爆炸中心,想要冲过去却扛不住又一波气浪,被轰然拍到墙上,镶在刘虎旁边:“快阻止——”
天坑裂缝要打开了。
刘虎觉察到其中浓重的阴气,他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心脏狂跳到要蹦出胸膛,此刻的阴气洪流比阴气旋涡更要强大,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当阴气狂暴浓郁到极点的时候,他悄然从怀中掏出一尊小巧的,不过半个巴掌大的狐狸雕像。
霎时间无形的通道连接两处世界,越来越强大即将撕裂空间的阴气洪流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轰然涌向狐狸雕像。
“不——!!!”
愤怒怨憎的嘶吼声从洪流声传来,暴怒到了极点:“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轰隆!
雷霆轰鸣震响整座校园,满身狼狈带伤的康健白惊骇失声:“糟糕!”而他身旁人毫无停顿越阶而上,浑身气势凛冽,视扑面而来的浑浊阴气若无物,金红正阳火所到之处阴气溃散神鬼退避,康健白忙回神跟上,但两人迟了一步,驻足在通向四楼的阶梯上,康健白倒抽一口冷气。
包括女厕和周围宿舍在内的区域凭空消失了!
天坑间隙内,土石山上,乱坟堆旁,唯一一颗枯树下摆放着的粗劣狐狸木雕突然凭空飘起,那一双雕歪了的眼紧紧盯着苍穹,当看到那搅动红褐云层,如坠龙般轰然冲来的阴气洪流时它尖锐嘶声大笑,迫不及待冲进阴气中,随着它一同冲向乱坟堆。
狂风大作卷起砂石土粒,鬼哭狼嚎响彻万里苍穹,蕴含撕裂空间强悍能量的阴气洪骇然冲向乱坟堆,枯树被吹得摇晃不止几欲折断,挖开的几座坟土被彻底扬起,本就灰暗的苍穹更染上一层猩红。
逢魔之夜,最中央那座完整坟堆上的金符被吹得哗啦啦作响,璀璨金粉扑簌簌落下,隐隐有虎啸声。但它终究在镇压中耗费了绝大多数法力,在浓重阴气侵蚀间表面金纹剥落黯淡。
哗啦!
符篆终于被狂风吹起,不知被刮到了何处。当它终于消失时,这片空间忽的静了静,寂静中无形的力量蔓延开来,百年来未曾变化凝固如油画的世界‘活’过来了,金符镇压的不止是这座坟,更是这处空间!红褐山石泥土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死寂山石后冒出一朵朵幽绿鬼火。
阴气洪流还没有消散,在它的吹拂下整座山就如个活物般渐渐苏醒过来了!
最浓重的阴气凝聚在那座坟头上,昏红暗光如薄纱笼下一层血色阴影,突然,一只枯瘦到皮包骨头,长满白毛的利爪从坟中破土而出,如僵尸一般。一团团白色的,肮脏染血的毛发撑裂土层,土粒中掺杂着白色的石块,从毛发上抖落。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婴儿啼哭的尖细笑声从坟冢中传出,夹杂着野兽的嘶吼呜咽,比春日夜晚的猫叫声更令人毛骨悚然。
“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嘻嘻嘻,哈哈哈哈,嘻嘻。”
哗啦啦——
最先裂土而出的那团毛发彻底从坟堆中抽离扬起,石膏般纯白土块如雨坠落,阴气洪流如同最好的梳子,随吹散理顺了那团暗白毛发,抖落其中夹在的污物石粒,毛发迎风招展——这是一条蓬松硕大,几乎有一人高的狐狸尾巴。
叮铃沉闷碰撞声响起,就见那尾尖最长的几簇毛发上悬挂着骷髅头,大多头骨或呈现琥珀色,或是漆黑如墨,形态怪异。一串串骷髅头碰撞在一起,恍若人骨风铃。
当这条尾巴彻底被阴风吹顺,那尖锐刺耳的笑声才渐渐平息。
“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了。”
那声音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又得意笑了起来:“西玛嘉措,八十年了,你封印了我八十年,再过一年我就会彻底消散,可惜啊,可惜啊!”
“我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哈,我活过来了,而你已经死了。你死了,傅清南死了,你们都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拦我!”
又一只鬼似的长毛利爪伸出,两爪扒住裂缝一撕,坟堆彻底裂开。先是一对尖尖狐耳,紧接着是一张消瘦尖锐如鬼似的长毛狐狸脸,嵌在那张脸上的幽绿狐眼显得格外大,散发着野兽般疯狂诡谲的光芒。
“你最不该的就是没能把我杀死,西玛嘉措,哈哈哈哈哈,等我离开这该死的囚牢,还有谁能拦我!”
被封印数十年的戾气怨气一朝爆发,狐狸猖狂大笑破土而出,傲然站在坟堆上,迎着阴风肆无忌惮大笑。
“还有谁!”
“杀了你,杀了你——”
被阴风洪流持续冲击的裂缝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个口子,正在狐狸头顶,一团庞大膨胀似小山,腥臭蠕动,煞气杀意浓烈的血泥轰然落下,如泰山压顶般将狐狸埋在了下面。
“我要杀了你——!!!”
“刘虎!!!”
比血泥沉闷嘶吼声更尖锐的狐啸声响起,气急败坏:“遭天杀的该死玩意,你搞得什么鬼!!”
被阴气洪流卷进天坑狭缝的不仅是血泥迟芳芳,还有慧心刘虎和巫嵘,以及周围宿舍中的‘学生’。阴气洪流不稳,所有人像下饺子似的分别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巫嵘脑仁嗡嗡作响,眼前发黑,闭上眼脑海中还是迟芳芳被凌虐的画面。从迟芳芳响在他脑子里的声音和天坑意识声音相同巫嵘就迅速反应过来,迟芳芳,或者说血泥就是天坑意识的化身。从发布任务开始她就埋下了伏笔,无论巫嵘答不答应都会沦陷。
但怪异的是,迟芳芳似乎并不希望令他生气憎恨,就像她刚才一股脑将‘迟芳芳’的死亡映像传给巫嵘似的,有点卖惨的,想要巫嵘心软的感觉。
*迟芳芳的死亡映像 *
444号天坑开启过许多次,有无数试炼者进入过这里,而作为一切初始的迟芳芳自然是绝大部分人的目标。所有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所有人都不怀好意。每次被血泥吞噬的那天,迟芳芳都会恐惧害怕地,向他们求助。
‘你体内现在是血泥吗。’
有人贪婪狂热蹲在她面前,用刀子划破她的脸:‘用你的皮就能安全带走血泥对吗。’
……
‘你认我为主,我就会帮你。’
有人笑的慈善,不由分说给她脖颈戴上圆环:‘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能收服一个鬼物。
……
有人站在厕所门口,冷漠无情将她射杀,面对她破碎瘫软的尸体记录:‘被射杀的迟芳芳体内不会生出血泥。
……
有人怜悯道一声‘阿弥陀佛’,炽热佛光法器烤的她痛苦求饶,连连哀求,却只迎来一声叹息:‘脱离苦海,早入轮回。’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死,为什么是她死,天坑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重演,一次又一次试炼者来到天坑,让迟芳芳的恨意与怨气越来越深。她并非没有记忆,只是除了死亡那短暂的时间外,只能按照过去发生的历史重演。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天坑开启,她踩空坠入厕所,绝望痛哭时,有人推开门向她走来,当时的她是多么感激期盼,甚至焦急提醒他这里危险,不要靠近。
但是她得到了什么。
每一次她都比最初死的更惨,更恨,更怒,更悲伤。恨不得将世界毁灭。
直到这一次。
巫嵘是不同的。
* *
因为刘虎作祟,巫嵘没来得及看迟芳芳对他的真情流露就陷入了阴风洪流中,被卷进裂缝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天旋地转脚不沾地,本就恐高的巫嵘头痛欲裂,恶心难忍。渐渐的血泥尖叫和刘虎怒吼声远去,只剩下呼啸风声。狂风中巫嵘头突然剧痛难忍,紧接着他的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这些画面中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像是他自己的回忆,又有那里不对。巫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场景,心中却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直到他看到了一张令人憎恶的脸,才恍然觉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荀安。
巫嵘看到自己重生第一天的场景,酒吧,与荀安相会,但他将钱给了荀安,听他絮絮叨叨。小弟们摔照片也好,推出傅清也好,全被他无视。一切仿若重演,却又有种种不同,巫嵘看到自己给傅清钱,听到他说‘鬼气缠身’。
‘明日我在这里。’
但第二天巫嵘和荀安去接了她妹妹,带着小姑娘玩了一天,最后回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
酒吧前台有一张符篆,还有一张字条,那如鹤般俊逸出尘的道士已离去。
“驱鬼辟邪之物。”
“无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