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一个人,很奇妙的感受。你在看着我吗?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情,一个人的心情,教授跟我说他还没教会你什么是情,那么……请看着我,我来告诉你。”
再往后,基本都是关于瞿书城的言语,夹杂着卑微的快乐和偶尔流露出的苦涩,却仍旧是笑着的,原身那样一个乐观的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他又怎么会自杀。
“你一定要骂我了,我不适合演员这条路,明明遍体鳞伤却还要走,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贱骨头,可是感情这种事自个都控制不住,我知道你还在陪着我,不然昨夜那个老男人想要强迫我**,早得逞了。”
厚厚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十几年的时光,都汇聚到了这个笔记本中,那最后一句话,却不是写给夏商的,也不是写给瞿书城的。
夏商的心重重一颤。
“我是个没用的人,这二十年来也没什么大的志向,不过想找个喜欢的,这日子也能过下去了,但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教授,他是不是可以代替我活下去?”
日期是16年1月14日。
温热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了扉页上,很快晕染开,砸出了一滩氤氲的墨色,那手指被捏的青白,骨头都要凸出来,夏商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怪不得**的时候教授一眼能认出来他不是原身,怪不得……夏商原以为是之前的邮件原因,谁知竟然是因为原身早已存了死志,当这本日记被寄到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时,教授知道这个身体里
——活着的是他夏商。
这个傻瓜,怎么不明白,即便你把身体给了我,我也是撑不下去的……
夏商张了张嘴,模糊的热泪几乎要烫伤他的眼睛,他的手重重一抖,世界成静谧无声,大片的白光汇聚在掌心,整个房间都变成苍茫的白色空间,陈旧的笔记本忽的起了火光,青色的烟尘飘飘袅袅的升入半空,逐渐凝成一个淡色的虚幻人影。
“护你也护了二十六年了,仇也给你报了,我便再完成你的最后一个愿望。”
夏商伸出指尖,在人影上方轻轻一点,白光猛然大盛,青色人影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他们相貌一样,姓名一样,一般高一般身材,却从未像这样面对面过。
“我想过很多次,看见你是什么模样……”人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最后一缕青烟蓦然消失,光芒如潮水褪去,指尖的火花熄灭,日记本早已化成灰烬,世界再次重归寂静无声。
“我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夏商。”
夏商笑了笑,眼泪却落下来,他的目光慢慢转向合着的门外,嘴唇抿成悲伤的弧度,久违的黑暗像天幕一样将他包裹沉入深渊。
这次他恐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若是变回原来的孤魂野鬼,护他陪他一辈子,也是好的。
秦淮安心中一悸,慌的厉害,教授坐在沙发上,忽然道:“你相信世上有灵魂这一说吗?”
“灵魂?”秦淮安按了按皱起的眉心,将书放在一旁,他想起了在雪崩中的时候,看见了苍鹰盘旋下的青年身影。
教授也无意让他回答,继续道:“三十二岁前,我是个心理学家,我以为自己会将此作为忠于一生的事业。然而三十二岁后,我却辗转进了研究院。”老人湛蓝色的瞳孔望着秦淮安,道:“我曾研究过一个课题,人的诞生与灵魂的死亡,倘若身体只是一个躯壳容器,那么有一天……死去的灵魂是否能在容器中重回人间。”
教授道:“时隔多年,这个问题,我终于有了答案。”
秦淮安眉目平静,问道:“答案是什么?”
教授不答,笑着道:“你不进去看看他?”
二人之间有种默然的氛围渐渐弥漫开,似是过了良久,秦淮安站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教授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在男人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刹那,他的指尖颤抖了抖,还是扶在了沙发上,身影佝偻如同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七年呐,他怎么能不难过……他一直想着,十年教不会夏商何为情,那便二十年,二十年不够,三十年……终有一天,夏商能读懂他的心。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看不见他的那天,全毁了。
他离去时关上的那扇大门,最终还是将二人阻隔在了门内门外。
秦淮安进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夏商已经睡着了,却是直接趴在了床上,被子也不盖,身上有什么焚烧过后余留的灰烬。秦淮安走过去替他拂去那灰尘,俯身低头摸摸他的脸,喊道:“夏商,吃完饭再睡……”
“夏商?”
“夏商,夏商……”
青年脸色苍白,面容平静的沉睡着,秦淮安触碰到他的手,才发现他手冰凉的刺骨。
“夏商,你先起来!”巨大的恐慌和悸痛袭来,秦淮安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吐出瞬间嘶哑,所有的一切瞬间都化作大梦浮生一场的飞灰泡影。
“……夏商!!!”
才回到家不久的遥望正在将菜端到桌上,一个男人从厨房走出,轮廓极为凌厉野性,正是靳南锋。
遥望无视他脸上的笑容,忽的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难看至极,靳南锋上前问道:“怎么了?”
遥望刚想说没事,内心却有一瞬间的痛楚,身子一抖,手里的盘子“砰”的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碎片弹到他的胳膊上,划出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