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自在脚腕银铃青光黯淡,她退返数步,对陈太平的言语不以为意。
半年之前,她一路东行。
看草原上青草离离,花树繁盛,鹰翔于空,鱼游浅底。她在曲雕阿兰见过骄奢淫逸的勋贵,在边陲九镇看过烽火狼烟下苟活平民,她见山遇水,走走停停,看小儿啼哭,看老人身死,看虫虎豸豹,看僧道儒生。世间种种,一一看过,到了离州,她坐在洛城之外三天三夜,静听夜鬼啼哭,声幽悲凉。
她一颗禅心便愈发琉璃,世间所有不住于心,无有念想,无有悲欢。只是不知为何,对那一掌没能拍中陈长安,心底却有着些许遗憾。
时机未到终究是杀不死此人吗?
可惜了。
她修得连山道藏法门,一身境界已在八品通幽,点窍三百六十五,十二正经已然贯通,面对陈长安或许还有六七分胜算,但还没自负到敢和离州大红衣一争高下。
慕容自在身形退走,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悲悯,看向大红衣,道:“自在不自在,我心如琉璃。”再转眼望向站立不住,勉强以双剑支撑的陈长安,悠悠念出两个字,“洛城。”
离州洛城,终有一见。
一言说罢,转身就走,与武周那位安乐公主擦肩而过,不以为意,银铃不动。
遥遥缀在她身后的拓跋般若摸了摸鼻子,笑容古怪。
慕容自在一走,陈长安身子便再也支撑不住,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
大红衣手掌动了动,最终还是没伸出,任由脸色惨白的宋青瓷赶来将他扶住。眸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陈长安,最终她开口道:“我知道时,那孩子已经死了。陈长安,其实,你今晚可以不出手的。”
陈长安并不理她。
斩杀赵世玉,拼尽气机杀死妖僧,那又如何?
死去的人,终究是活不了了。
在这个世间,他们这样挣扎求活的人,想要好好活下去,真是太难太难。一颗棋子,半点由不得自己。
所以,就像那道问心题一般,高高在上的贵人可活,如陈时宁,如他,如洛城那些死于无名的人,就该跪地去死?
手指攥紧,指甲入肉三分。
呵。
都是狗屎。
他眉眼低垂,眼眸里满是森冷杀意。
陈长安于这一刻发下重誓。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贵人在上,我便斩尽贵人,天命在上,我便斩尽天命,我要这世间,再无苦命之人。
泥丸宫内剑柄微鸣。
神魂内那点白衣身相点进去的星光透亮。
天地虚空之间,一双眸眼若有所感,缓缓睁开。
大红衣紧了紧袖中那枚铜钗,目光落在生机不断衰落,却有一股桀骜杀意的陈长安身上,淡声道:“陈长安,无论你信不信,我并不是在袖手旁观。”
夜色清冷。
微微起了凉风。
四周窥探沈苑的目光撤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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