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静的语气,让薛崇训感觉仿佛他们之间仿佛泛泛之交一样,可是如非真义,李鬼手犯得着为一个谋逆大罪的人求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应该这样“淡”才对吧。
薛崇训也是轻叹了一句,沉吟片刻问道:“当今时局,我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是站在我河东薛家的立场上看,李先生不必说国家大义那些。”
李玄衣也不磨叽,很干脆地说:“当今之时,君无作为,臣无能臣,贤者凋零大半。薛郎是外戚……”
薛崇训很赞同地点点头,心道两句话就能说到要害,这个时代能如此化复杂为简单的人真没多少。他也不说话,只顾洗耳恭听。
李玄衣停顿了片刻,仿佛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说道:“薛郎如今无非两种打算,一是全力进取,二是韬光养晦。”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崇训道。
“世人往往知进不知退……”李玄衣道,“老朽这样说,薛郎可明白?”
薛崇训皱眉想了想,冷冷道:“李先生定然未和我交心,现在还韬光养晦,有朝一日别人还是不会放过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薛郎既然早有打算,问老朽作甚?”
薛崇训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直视过去,目光凌厉:“如果今上后继无人,皇权照样一日不如一日,李先生还会劝我要知进退?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大凡皇权衰微之时,天下定然分崩离析,草莽中强人四起。”
李玄衣摇头道:“薛郎看我大唐的气象,像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么?”
薛崇训有些怒气了:“我问你家势,你和我扯天下!”
“家国天下有如唇齿。”李玄衣忽然起身,拱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告辞。”
薛崇训本想留,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作罢,心道:我能拉拢很多人才,但对于李玄衣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就算三顾茅庐的刘备来了,估计也不容易,诸葛亮隐居隆中时很年轻,并不是真心要隐居吧?
没过一会,忽见王昌龄又来了,王昌龄一脸急色道:“忽闻殷将军去了滑州,是去崔家?”
薛崇训指着书案上的信札道:“宇文公的信。”
王昌龄三步做成一步走,快步走过去拿起纸一看,脸一下子就纸白了,回头道:“这样的事,主公何以没有事先告诉我?”
薛崇训道:“那天还未进洛阳时我给宇文公下令,后来诸事繁琐,我自己也给忘了,前几日刘侍郎提起,我才刚想起。”
王昌龄大哭,伤心道:“枉崔侍郎与我一场主幕之谊,在最要紧的时候,我竟然没有顾到他的危难,王某……”
因为刚才李玄衣的冷漠,薛崇训心里不是滋味,此时一不留神便有些怒气道:“崔日用是我的敌人,少伯哭他,难道与我的主幕之谊就是假的?”
王昌龄只顾伤心,根本没管薛崇训的质问,哭了一会又问:“宇文公在信上没有提到崔侍郎下落,薛郎可知他的生死?”
崔日用?薛崇训想起来他们夫妇还被私押在长安的王府官邸密牢里,现在有点身份的人就只有宇文孝知道,因为密牢现今是宇文孝在管。
崔日用是坐实了大逆不道之罪,但薛崇训私押他的时候人家还没造反。再怎么说崔日用也是堂堂黄门侍郎,朝廷大员,你一个郡王说关就关,连司法衙门都不用走一遭?
所以就算崔日用有死罪,现在薛崇训都不能把他弄出来正大光明地定罪处死。他有些头疼,事到如今,恐怕只有秘密杀害一个办法了。
想罢薛崇训便说道:“听殷辞说他本人在洛阳郊外聚众顽抗,已经被乱兵杀死,尸首无存。”
王昌龄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得耽搁几日,想出城一趟,请主公见谅。”
“去干什么?”薛崇训瞪眼道。
王昌龄道:“生的时候我没能为他周旋,逝后我要去祭奠。”
薛崇训怒道:“崔日用是被我们定的头等叛贼,你去祭奠他?到时候朝廷京官先来复查,说你王少伯也脱不了干系!”他自然是气话,王昌龄是薛崇训的人,谁吃饱了没事干搞这些无聊事。
王昌龄抱拳道:“行得正坐得正,由别人说。主公见谅,告辞。”
薛崇训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下一阵郁闷,脑子乱糟糟的。
这时刘安又来了,见薛崇训脸色不好便问何故,薛崇训便道:“少伯出城祭奠崔日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