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的排场十分壮大,小小暖阁竟是容不下全部仪仗,仅能带着身份较为尊贵的红色衣装人员随行而入,其他人则在外恭候。
孙若儿躲在屏风后本还想趁乱逃出,岂料来路去路都被堵上,只能遮遮掩掩地半曲着身子,斜着眼儿。晏远才一现身,她见了这神君般俊美华丽之人,认出就是当年她在街上所遇见的年轻贵公子!说不得整个人如五雷轰顶,眼睑下火光四射,眼珠子半晌挪不动,身子咕噜滚落在地,被心中大骂的管事派人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
众人皆惊异于七皇子的忽然驾临,待回过神来时,宴会的女主人已经昏倒在案边儿了。晏远本还有些迟疑,好容易踏入内室,却看到她娇小的身子伏在一堆美妙至极的绸缎之中,秀发如云,掩盖着她的面容,仅露出耳侧一丝丝雪肤,从层层叠叠的袖口内露出的那一截玉腕玲珑细弱,看着格外惹人痛惜。
白蝉尖叫一声:“青芙蓉露!不是说过郡主不能吃这个吗?是谁要害郡主?!”
众奴仆大惊:“王妃千般嘱咐,怎敢留那种东西在府内?”
白蝉愤然端起沈娡食了一半的玉盏,指着其中不甚明显的一丝青色道:“不敢留?那这是什么!今儿是郡主的重要日子,你们……”
晏远道:“郡主已然昏迷,争吵无益。找人禀奏王爷与王妃,先送郡主回房,叫他们召御医来。”
白蝉怔了怔,不禁露出羞惭的颜色。其他人也是恍然大悟,忙不迭七手八脚把沈娡安排回了漱玉院,火烧腿子般去那边禀告。宴会草草结束,晏远今日虽有事在身,却也不好叨扰病人,只得先打道回宫。
他坐在车内,沈娡昏迷的模样一再浮现在他眼前。他今日并没有看到她的正脸,然而其窈窕柔弱的身姿比起往日更加牵动心弦,不过是几个模糊的侧影与背影,从头到尾,被华丽的衣裙以及其他东西例如屏风遮挡住,人来人往阻隔在他们之间,却叫他始终不能忘怀。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那张美丽的脸,似乎是有意避开他的目光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沈娡被送回房后,白蝉等人手忙脚乱地替她换下了繁重的礼服,盖上一袭细纱薄绢袍,又轻轻覆上了羽被。御医和赵王,赵王妃几乎一齐赶到,此时沈娡已是烧得滚烫,细嫩的肌肤上浮现起许多红点,看着触目惊心。
赵王妃双目含泪又喷火,恨不得撕了那群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奴仆们:“要是娡儿有个什么好歹,我一个都不饶了你们!”
孙若儿混在众人之中,面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才苏醒过来,还未来得及回味之前所见,便被赶着同众人一起进去谢罪,尚有些昏头昏脑的。
她其实也没想到郡主对青芙蓉露的反应这么大,一开始纯粹是怀着心里不快,出一口气的心思,才从烧火小丫头那里骗来了青芙蓉露,又偷偷倒在了郡主的乳酪中。
她原先想的是,不过是一点子青芙蓉露罢了,甜甜润润香香的,又不是毒,哪里能出事呢?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事儿多,说是不能碰,大概是不喜欢吃吧,才编造出这些那些的。
沈娡今早梳妆时的情景触痛了孙若儿,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不能和这位郡主比肩。
她的富贵好运,她的年轻美貌,都是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明明同是螺子黛,在郡主的脸上便那般媚如远山,精致雅丽,在自己脸上却像浓得化不开的烟灰,滞凝怪异。
倒芙蓉露之时,这些事如烟雾般一层层扑面而来,遮住她的眼睛,按住她的手,当初想好只倒一滴的念头控制不住身体,她任由青色的细线源源滴入玉盏,与雪白的乳酪相溶,沉入底部,了无踪迹,宛如她心中悄然翻滚沸腾着的恶意。
孙若儿抬起眼看着沈娡玉腕上那猩红可怕的痘疮,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攫她心里某块地方,撕扯得她有些疼,也有些兴奋。
什么绝世美人呀,现在不照样丑陋地躺在床上吗?比她难看多了!锦衣玉食又怎样,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福气消受吗?贵为郡主又怎么样,如今的她有谁会来当这个冤大头?
往日积郁心中的恶气一扫而空,尽管仍挨着王妃的骂,孙若儿却有些容光焕发起来。
这日赵王妃的怒气实在是罕见,责骂过后又是乱哄哄调查青芙蓉露的来历,管事们苦着脸到处奔跑,对口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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