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惊雷声从远方滚滚而来,没一会儿就下起了淅沥沥的雨,把庭院里的芭蕉打得凌乱不堪。
沈娡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面颊,镜中那个穿着小衣的女童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惊惧神情。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葬身于甘泉宫的那场火了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还站在沈家旧宅自己昔日的闺房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婢女阿满解完手回来,正揉着眼睛走进房间,忽然看到沈娡赤着脚站在半身镜前发呆,不由得惊叫起来:“哎哟,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地上凉呢!”
沈娡转过头,渗人的眼神把阿满给吓得不敢再靠上前。闪电照亮屋内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小姐站在那儿的样子,半边脸透亮,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像一个屈死的灵。那可怕的联想令阿满下意识倒退了一小步。
“……阿满?”
“奴,奴婢在……”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沈娡对着镜子发了一小会儿呆,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回过神来的阿满忙给她掖好被角,放下帐子,才在床脚边上的低板上歇了。
作为穿越过一次的人,沈娡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没有算错,现在是圣德五年,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十六年前,自己十一岁的时候。
屋外依旧电闪雷鸣,气氛十分压抑,而沈娡却差一点狂笑出声,因不想再次惊吓到阿满,她死死咬住了被沿,直忍得浑身发颤。
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心头,沈娡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怨愤,癫狂,扭曲,窃喜……她的掌心险些被指甲刺破。是天意吗?上天给了她一帖后悔药,不知是甜是苦,有毒无毒。
然而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哪怕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会再一次葬送她的一切,她也无法停手,不愿停手。
对不住,我不死,就只有你们死了。
沈娡幽幽一笑,眼中窜动着一簇簇青绿色的鬼火。若此时阿满看到她脸上那诡异的表情,一定会吓得半年都睡不好觉。
连绵不断的雨潮总算离开了清水郡,鹧鸪山一带频繁切换着暮春气候与初夏气候,渐渐形成了有地方特色的别致美景——百花坡与飘絮湖,郡里大户人家中的女眷们纷纷乘车到此踏青游玩,或是搭台歌舞举办宴会,满满洋溢着轻松欢乐的气氛。
大约是因为皇室有游牧民族血统的缘故,许多草原上的母系氏族规矩融合了进来,使得大景女子的地位比沈娡想象中的要高出不少。虽然社会的主流依旧是男尊女卑,女人们也以相夫教子为主要任务,但她们也可以读书经商,继承家业,在皇宫担任女官,或是因为某方面杰出的贡献被封为四大外命妇,享受同品官员的实质权利,并被载入史册,光宗耀祖。
在大景的街道上,女人们抛头露面或者聚众游玩压根算不上什么事;离婚,再嫁,主动追求心仪男人什么的,也很稀松平常。甚至还有一些女子,她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嫁人,便以出家做女道士为名和男人们大大方方来往,纵情享乐,私生活十分糜烂。
像这种女道士在景朝有不少,她们不但不会被沉塘,如果长得够漂亮,还会有很多文人雅士热情捧场当死忠,送钱的送钱,赠诗的赠诗,就连当今天子据说也曾和某位女道士传出过风流韵事,真可谓是上行下效。
总而言之,除去对贱民根深蒂固的歧视这一点,大景其他方面譬如政治经济文化等,都可以说是非常先进开明的。
沈思谦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沈娡半夜照镜子的事,以为她着了什么邪祟,便叫她跟着殷夫人和姐妹们去京都看望他的父亲沈令,顺便散散心。
“京都比我们这里要繁华得多,你长这么大就只出郡一次,实在是太懒得走动了,于身体也不宜。趁着这次机会和叔伯家的兄弟姐妹们认个脸,好好玩玩。”
“是,父亲。”
沈思谦惊异地看了沈娡一眼,这孩子自打五岁时去过一次京都沈府之后,死都不肯再去的,怎么今天答应得这样爽快呢?
就在沈思谦各种猜测的时候,沈娡也在想她的心事。
说到沈令,也就是沈娡的爷爷,这个老头子可不一般。
沈令的父亲是赫赫有名京兆沈氏嫡传房的人,母亲则是先帝的幼妹丽阳大长公主,照理说像这种家庭组成他想怎么胡来都不要紧了,可沈令不但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恶习,还非常聪明勤奋,谦虚谨慎,从不坑爹坑娘。
因为家庭背景原因,沈令涉政坛极早,一直如鱼得水蹭蹭晋升,在同龄人争夺五六品的官员职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正三品侍中了。当了宰相之后,沈令处理政务的能力日益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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