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将嘴角的那滴泪舔去:“她打小就脾气犟,总也不服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用祈求的眼神看我。那眼睛里满是绝望,神色却是一脸的坚持。我知道她已打定了主意,想用自己的死,给活着的人一个平静。”
“活着的人都平静了,除了我。”
渊月扭头看向萧离:“所以想到她我会心痛,可我也恨她。”
“你后悔么?”萧离问。
渊月摇头:“有些事过去了,不能问是否后悔。因为在那个时候,你根本没得选择。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没得选择。”
她眼神中突然闪现一股狠厉:“今晚的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萧离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说给第三个人听。”
“怎么能放心。”渊月说:“有些话本就不该说出来,有些话本就不该听到。”
萧离心里咯噔一下,这冰冷的声调透着一股杀意。他这才记起,眼前这个女人,岂非一开始就已经想要杀他。
桌上烛火晃动。刺骨的冷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了进来,吹动了烛光,吹寒了他的脖颈。没人想死,哪怕渊月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美不过生命。
“你怕死么?”渊月问他。
萧离笑,笑的苦涩。
“这意思就是不怕?”渊月又问。
萧离说:“怕与不怕都没有意义,因为你若要杀我,生或者死都由不得自己。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我是真后悔,今晚再怎么样也不该溜出来,更不该遇到你,最不该的是多看你那几眼。”
“为什么?”
萧离凄惨惨说:“即便是再美的女人,也不值得付出一条命的代价,只为多看一眼。”
“确实很不值得。”
“是呀。”萧离说:“起码也得摸摸小手脸蛋,别的不敢多想。人家说一亲芳泽死而无憾,我这手还没动呢,眼看着就要死了。”
他站起来:“死前也要喝个痛快,我去拿酒。”没走几步,双脚用力,人像箭一样飞出去,撞破木门。
死,谁不怕。
他也不例外。
如果是别人说要杀他,他也许会觉得那是玩笑。因为杀一个人也许容易,但绝不简单。可渊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觉得是玩笑。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两人虽然只是初见,可两颗心却像很熟悉。
他早就想好了。只要出了酒馆,太平镇这蛛网一般的大街小巷,随便找一条钻进去。
任渊月有多了不得,也不过是一个人,一双眼睛两条腿而已。
本就破旧的木门,被他一下撞得四散开来,顺势落在街上。
夜,依旧寒冷,却早已没了月光。
可萧离看的清楚,小酒馆外面,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他们穿着盔甲,端着弓弩,铁质的头盔和面罩,将他们的样子全都遮了起来。
在太平镇只有一种人是这样的打扮,那就是明将军的亲兵。他们或许没有那些所谓高手厉害,但绝对比那些高手更了解死亡,也更懂得杀戮。
他们手中的弓弩,是最高明的工匠设计打造。每一次能射出三只,再加上他们的训练;百人齐射,就算装备精良的千人战队,顷刻间也要伤亡过半。
弓弩发射,带着强劲的力道,撕开空气发出悲鸣。数百只箭矢,蜂鸣着射向酒馆,射向萧离。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转过许多念头。但自己就像条鱼,怎么蹦跳也逃不出这张箭网。
这一刻,他终于如此距离的面对死亡。这一瞬间,他的内心深处无数的遗憾和后悔涌了上来。虽然也不知道遗憾什么,后悔什么。也许,面对着真实死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他怕死,但死也不是很可怕。他很清楚,一个人死了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生命彻底消失,就是所谓的一了百了。
但死亡之前呢?
他怕痛。
死亡的方式,远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恐惧。
这一瞬间,他想到箭矢刺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自己会变成一只刺猬。如此密麻的箭矢,或者死了之后,连样子都认不出来。也许会有箭矢那么恰好的刺入眼睛,或者鼻孔,而自己还没有彻底死亡。伴随着自己每一下清晰的心跳,感受着那种比死亡还可怕的痛苦。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南风。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孤独而且孤单的活在世上,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欺负。
他又想到渊月,这个女人真的很好看。
他不能再想了。
他已看到了箭矢之上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