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梨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星海会第一时间发现她喝了药。问过才知道,早上他到她家附近没等到她,担心她出事了, 一问当当, 知道她一大早就心事重重地出去了。他就知道,她肯定做傻事去了, 于是飞奔到黑市找她。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折腾了大半天,梵梨回到家,已经累得想立刻贴着床睡觉了,但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突然想起星海和班里男生发生的冲突, 起来翻了翻记录在本子上他们骂星海的词组。
因为“腔孔”在脑内字典里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腔孔”,于是, 她在一本纸质词典里翻查“腔孔”的意思。这是一个很泛的词, 在生物、奥术、冶金、建筑等领域都有涉及。其中有一个解释是“粗口”。
她不太理解, 于是跑去隔壁问当当, 什么是“腔孔”。
当当先是一呆, 然后“噗”的一下对着梵梨的脸喷了一道水流冲击波。虽然知道是在水里, 什么防护都没用, 但梵梨还是下意识闭上眼睛, 抹了一把脸颊:“这就是腔孔的意思吗?可以喷水?”
结果她这样一说,又迎来了当当更强的喷水冲击波。
梵梨又擦了一次脸颊,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着:“解释得很好,海族语满分,我完全懂你的意思了。”
“深蓝吾主啊!!我的梵梨姐姐!!我该说你是太单纯还是太下流!!”当当拍了一下额头,“你平时读那么多书, 连腔……孔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了吗?”
她说“腔孔”的时候,音量变轻,语速放慢,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然后声音又骤然放大。
“知道还需要你解释吗?”
“就是女生的那个啊啊……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是遗落在民间的贵族,从小到大都没听人骂过脏话吗?”
梵梨回想了一下他们对骂的内容,也立刻明白了“鱼饵腔孔”的意思。似乎,那个“鱼饵”指的就是自己……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班里这些男生说话真是太脏了!是谁说捕猎族男的都害怕女生的?骂女生还是一个格式啊。
一番羞耻的内心吐槽过后,她好学地继续问:“那,‘单鳍脚的鲨族男子’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般是用来骂混种的。因为是混种嘛,有一定概率出生就只有一个那个什么。”
“那光溜溜的豆芽鳍脚呢?”
“一般是捕猎族骂同族男生的话,说他那个跟豆芽一样小啊,没有倒刺。”
“那……1/3大脑只嗅到了鱼饵腔孔的味道呢?”
“这个是骂青鲨属专用的。因为他们嗅觉特别敏感,有三分之一的大脑都是用来识别气味的,左右鼻孔能同时闻到几十种不一样的味道……大概意思就是骂一个青鲨属男生比较低级,浪费了他的嗅觉,只想和海洋族女生交尾吧……”说到这里,当当猛地一抬头,惊恐地看着梵梨,“你跟星海交尾了?!”
这一回轮到梵梨喷她一脸了。
“没有!!!”
“这肯定是在骂星海,星海是混种,而且混的是青鲨属,你别狡辩了!你们俩的八卦最近我听了很多,不要藏了!再说,跟我你还藏秘密就太不是姐妹了!”
“什、什么八卦?”
“说他为了你得罪凯墨,现在被全校男生各种霸凌!现在你俩可出名了,不亚于泡泡小姐和布可逆!别解释了!”
现在,梵梨不再怀疑自己对星海的感觉了。她喜欢星海,想要他成为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但是,现在确定关系,他们一定会越陷越深。一旦她服药失败,变成白骨,她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星海却会比没确定关系的状态痛苦千万倍。她不能这么自私。所以,如果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得等她确定自己能活下来才可以。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之间是纯友谊,连手都没有……”她本来想说没有碰过手,但他们碰过了;又想说没拥抱过,但之前在海岛上、在学校里也拥抱过。想了半天,她只能说:“我们俩就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不是外传的那样。”
“真的假的?”当当眯着眼睛看她,“不要骗我哦,很多海洋族的女生都很喜欢装的。嘴上说着和捕猎族是不同世界的人,其实多多少少都和捕猎族男生有过不可说的过去。”
梵梨扬了扬眉:“你是想说你和逆戟族大叔有不可说的过去吧?”
“那必须的。”当当挺了挺胸脯,“厉害吧。”
梵梨对她伸.出大拇指:“厉害了……”
当当受到了鼓励,幸福地捧着脸:“伯恩已经四百多岁了,我就喜欢年纪大的。不过,你可别告诉他我在学校里被人殴打的事哦,我不想他觉得我很没用。”
“嗯。”
“对了,你不打算交男朋友吗?星海不是挺好的吗?”
很显然,当当染上了所有热恋少女的毛病——自己恋爱了,就希望所有闺蜜都恋爱。但是,看见梵梨挑着一边眉,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她赶紧捂住了嘴。然而,回想起和男朋友相处的点点滴滴,当当就幸福得酥倒在了椅子上,一副喝高了的模样。
“看来你这男朋友把你伺候得很好。”梵梨认真地说道。
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分明是一脸正气,当当却解读成了另一个意思。
“那当然伺候得很好啊。”当当抱着胳膊,缩起脖子,闭着眼不知道在回味什么,良久才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鲨族,就是因为倒刺。不懂他们为啥还要以倒刺为荣。逆戟男好,大又没倒刺,你值得拥有。”
“……”梵梨觉得这话题太劲爆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但又有些好奇,只能继续□□着大拇指,“真的厉害。服气。”
跟当当聊完以后,梵梨查了一下“鳍脚”的意思。这回概念很明确了,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而且,雄性鲨族一般有两个鳍脚,交尾时鳍脚合拢,进入泄殖腔孔。鳍脚上有倒刺,用来勾住雌性,方便卸货。
看到这里,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残暴的种族啊,光是想想都痛死了……
星海还说他只想娶个可爱的妻子。问题是,哪个温柔的女人受得了这么恐怖的生育方式啊……
算了,做鲨鱼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但一想到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理想结婚对象,梵梨禁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还好她以后是可能变成捕猎族的,那样,多少也能适应星海一些了吧……啊啊啊啊,她在想什么呢,这个思考主题超纲了。
这天凌晨,梵梨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梦分成两段。前半段梦里,一个白发老人正一手捧着一个奥术书写的公式,向她解释这是奥术史上多么尴尬的一件事:第一套公式叫波里公式,只有在微观短波范围里才起作用;第二套公式叫莱恩公式,只能在宏观长波范围里才能使用。而且,这两个公式推到的起源是有天壤之别的。这个自相矛盾的理论是导致现在光海很多技术停滞不前的原因。
那两个公式都复杂得让人窒息,但梵梨在梦里居然能秒懂,而且迅速用奥术把它进行变形、简化、扩写,最后变成了一个新的大公式。
在这个过程中,老人的眼中禁不住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可以这么算?”
“奥术本来就是矛盾的。微子更是。”梵梨没有多看一眼公式,只是平静地对那个老人说道。
后半段梦里,有一个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呼吸声快而急躁,似乎有着怒不可遏的情绪。她别过头去不看他,眼中似乎有泪,声音哽咽:“如果你希望我成为你的战利品,可以。但是我不会进你后宫的。我把第一次献给你,就当献给了光海。”
因为后一个梦心里很痛,她很快就被那种强烈的感觉刺激得醒了过来,没有机会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但她清楚地知道,梦里的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爱恨交加,绝不只是“战利品”而已。
更神奇的是,公式居然没有从她记忆中消失,而且逻辑似乎是通的,并不是她在梦里瞎编的东西。但是,她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这种痛苦让她迅速忘了要去研究这个梦,转而想起前一天自己一天卧病在床,忘记喝苏伊嘱咐她喝的药了。
她赶紧起身去翻药柜子。喝药之前她随意看了一眼镜子,突然发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似乎多了一点陌生感,但细微的改变让她看不出哪里不同。果然,这药和苏释耶说的一样,是变形药。她赶紧点了一滴药在喉咙里。
五分钟后,疼痛感消失。她长吁一口气,揉着脑袋想要去回顾那个梦。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仅不知男人长什么样,连老人的脸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
那么详细的内容也可以秒忘记?
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找到奥术学课本,翻开,提起一口气——这已经变成她每次读学奥术时的条件反射了,因为只要读几行字,她就会感到生理不适。
但是,这一回,她速读了好几页,身体也没有一点毛病。而且,她阅读《一级奥术》的速度,比别的科目还要快上最少50%。才过了不到五分钟,结合各科教授课上讲的内容,她很快分解了七个公式,并且按照书上的提示,在手心凝聚了一点点力量。
看见奥术光在她手心莹莹发亮,她又惊又喜。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坚信,身体不能学奥术是苏伊搞的鬼。因为苏伊不想她找到灵魂交换的方法。现在,或许是因为基因被修改过,苏伊不管是用奥术还是魔药抑制的部分失效了。
这是不是说明了一件事:如果三个月以内,她研究出灵魂交换的方法,最后喝“冥河之心3号”的风险,就可以让回归身体的苏伊来承担?
“哈哈哈!!”梵梨笑出声来。
没过多久,当当暴躁地推开门,睡眼惺忪地说:“梨子,你在干嘛啦,大半夜笑得像个疯子一样……呃,你在看书?为什么不开灯?”
梵梨这才发现,现在是半夜,自己一直在黑暗中读书。而且,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捕猎族的夜视能力,她也有了。
“哦哦,没事。”她把书关上,“我就看看纸张……是否完好无损。”
当当丢来一个“你真奇怪”的眼神,又打着呵欠,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去上课,她在书桌上看到了一束海藻,根部扎着海星结。这是特殊养殖的赠礼海藻,由淡金色的褐藻打底,混了石花菜和红皮藻,颜色比野生的海藻明亮很多。叶状体排序打理得蓬松而有层次,几率飘带般的分枝落下来,在水中轻轻摇曳。
藻束里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只写着“友情回礼”,没有署名。
在这里,也只有一个人会送她藻束。虽然她昨天强调过是友情赠糖,星海回礼也强调了是友情赠藻,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份不好意思中又夹杂着些小小的窃喜。
可即便如此,旁人也都知道是谁送的。接起藻束,梵梨听见有同学在身后笑着说:
“友谊交情太深,一般人怕是理解不了。”
“这个星海是真的活腻了。凯墨让他远离谁,他就偏要接近谁,现在被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拖人送海藻。”
梵梨一时间觉得很无助,抬头说:“和你们没有关系吧?”
但是,学生们都像避瘟神一样躲开她。只有一个人之前对星海很有好感的女生小声说:“混种地位本来就很尴尬。你啊,自己得罪人就算了,还害死星海了。”说完,也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
梵梨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忍住,不要发作。你的努力现在才要开始呢。
一个月后的布可日,生命奥术学讲课比往日提早了四十分钟下课。
梵梨去图书馆为课本续期,然后直接去了研讨课的教室。教室里,银贝尔老师和两个海洋族女学生正在后排闲聊。梵梨对她们颔首示意,便坐在了教室第一排角落里,默默看书。
两个女学生都是艺术系的,穿着花枝招展,和当当一样满头海星、鲜艳海藻。她们用海洋族绝对听不到的音量说话,殊不知每个字都被梵梨听见了——
“前面那个女的不会是一级奥术系的吧?”
“下节课就是银老师的课,肯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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