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睢阳。
“天子特使到——”
梁王府大门被一脚踢开,几百个羽林卫士快步跑进庭院执戟分列于庭院两侧,中间站着手持诏书的天子特使。几名侍女扶着面色憔悴的彭越快步走出来,彭越本想喊一声“彭越接旨。”可话还没说出来,只觉得眼前一晕,便一下趴在了地上。彭越硬挺着,双手撑着地,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从额头上落下来,抬起头强忍病痛说道:“梁王......梁王彭越接旨......”
特使丝毫不理会眼前这个的确重病缠身的梁王,展开诏书高声读道:“梁王彭越,有意怠慢圣命,意欲谋逆。然,念其战功卓著,即日起,革除彭越王爵,即刻押往洛阳廷尉署审讯。旨到即行,不可延误。”
“廷尉署?”彭越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难道真的是狡兔死,走狗烹么?可这一切来的也太快了。
家眷们忙上前将彭越从地上搀起来,还不及彭越说一声谢恩,只见特使一甩衣袖:“拿下!”
“诺!”两旁羽林卫士们齐喊一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躯消瘦,面容憔悴的梁王,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特使似乎也看到了这一点,他挥了挥手又道:“把他搀到囚车里去吧。”
“诺。”羽林卫士上前搀起彭越,向府外停着的囚车走去。特使环顾了下庭院内彭越的家眷们,转头向羽林卫士们说道:“统统装车,送往廷尉府去。”说罢,特使又抬头环顾了下梁王府道:“梁王府,暂时封起来吧。”
梁王府内,哭声一片。数百名家眷足足装了百十辆大车,梁王府内被羽林卫士们搜查的一片狼藉。
梁王府大门被关上,一把铁锁,两行封条。
代地,聊城。
自曲逆一战后,汉军士气大涨,各诸侯国的援军也接二连三的在邯郸会齐。于是,刘邦立刻下令,周勃樊哙各引三万军马,左右并进夹击陈豨叛军。曲逆一战,虽说是陈平谋划,樊哙施行,但周勃自觉曲逆一战樊哙已经先抢得了头功,眼下自己又和樊哙分别从左右两面进攻,自己这次定要先打至代郡城下,亲手俘获陈豨。
周勃本想曲逆一战已将陈豨军马歼灭大半,这次进军必然势如破竹。但刚刚到达聊城,周勃就再也动不了了。聊城守将正是陈豨部下大将张春,但聊城只有一万兵马守城,周勃本想直接攻下来,却不想聊城城墙高大,守城叛军擂木巨石颇多,每每攻不上去,反而自损了几千兵马。
周勃又命士卒在聊城城下高声辱骂,谁知守城叛军丝毫不为所动。眼见在聊城已经相持了一月有余了,自己三万军马竟然攻不破只有一万守军的聊城,周勃坐不住了。
聊城城下,天上烈日炎炎,几百个汉军又在城下足足辱骂了一个上午,眼见得日头越来越大,盔甲里都是汗水,汉军一个个口干舌燥,瘫坐在聊城城下,实在没有力气高声辱骂了。
聊城城楼上,张春站在城楼上,向下张望着地上躺着的汉军们,张春冷冷一笑,他一拍城墙道:“放箭!”
城楼上羽箭齐发,地上躺着的汉军们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抱头散去。城楼上张春大笑起来,身后的副将忙说道:“将军,汉军逃散,我军正可出城追之,周勃之军必然措手不及。”
“蠢。”张春扭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副将说道:“你没看到城外的树林之中隐隐约约埋伏着汉军人马么?周勃每日派士卒在城下辱骂,就是想激我等出城和他一战。”说着,张春拍了拍副将的头盔道:“怎么?你觉得咱们的这一万军马能和周勃的三万汉军硬打么?”
副将沉下头想了想道:“可是张将军,坚守不出固然是好,可咱们城中的粮草有限,只能再撑一个月了,若粮草用尽,我军该当如何?”
“放心。”张春笑了笑道:“周勃为人,生性耿直,但性格火爆。那樊哙在曲逆斩杀了侯敞王黄二将,已经先拿了头功,周勃还岂能坐得住?”说着,张春看向副将道:“等到他坐不住时,那个时候才是咱们出兵的好时机。”说着,张春抬起头看向天空道:“侯敞王黄足足折损主公四万大军,眼下匈奴那群野蛮子们竟宣布中立,袖手旁观。淮阴侯韩信也被萧何在京城中诛杀,主公如今是外应没有,内应已除,孤掌难鸣啊。若此战能够一举击溃周勃,那么樊哙军也自然不攻自破,到时刘邦只能暂且班师回朝,主公兴许还能成事。也就是说,成败都在咱们聊城了。”说着,张春看向副将小声问道:“咱们的密探来消息了么?”
副将忙回道:“来了,昨日飞鸽传书,周勃这几日总是将自己灌得大醉,每每喝醉,必然鞭笞每日在城前辱骂无功而返的士卒,周勃的军心已经动摇了。”
“哈哈哈,好,周勃看来是真的坐不住了。”张春抬起头望着天上毒辣的太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今日天气如此酷热,只怕周勃窝在心中的那团火也会爆发出来。”
聊城城外,汉军大营。
望着眼前这些再一次无功而返的士卒们,周勃圆睁大眼,一拍帅案喝道:“拖出去!一人打二十军棍!”
士卒们慌忙跪地求饶道:“将军,非是我等有意怠慢。实在是那张春军马都是聋子啊,任我们在城下怎么辱骂,他们就是听不到。非我等之过啊!”
周勃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大声喝道:“休要狡辩!都给我拖出去,打!”
卫士们上前将士卒们拖出帐外,士卒们高声喊道:“若每日如此,军心溃散矣!”周勃猛的站起身,一指帐外喝道:“乱我军心,再加二十棍!”
听着帐外士卒们的一声声惨叫,周勃心下愈烦,他忙唤卫士抱来酒坛,喝退左右,自己一个人又仰起头,抱着酒坛大喝起来。
帐外四十军棍打下去,士卒们早已皮开肉绽,一个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叫苦不堪。其他的士卒们慌忙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搀起来,送到各自的营房内。被打军士之中有一什长命唤孙伯,数他伤的最重,被抬回营房后,自己一人趴在榻上,狠狠地咒骂着周勃。
忽然,帐篷被掀开,孙伯忙转头看去,只见百夫长陈季端着一盘药物走进来。孙伯忙要起身,陈季忙道:“你行动不便,不必行军礼了。”说着,陈季将盘子放下,看向孙伯的伤势,不由皱了皱眉头:“打得这么重啊?”
孙伯长叹一声:“末将无功而返,认罚。”
陈季忙拿起一瓶刀伤药道:“这是我从军医那取来的,你拿去用吧。”
“多谢将军。”孙伯强笑一下说道:“不过,末将也用不到了。再这么下去,没被叛军杀死,倒是先死在自己的统帅手中了。”
陈季摆了摆手道:“你我都是下级军官,用不着支支吾吾的说话。”说着,陈季看向孙伯:“上个月我也挨了周将军一顿军棍,幸好打的不重,疼痛了半个月也就好了。今日你们这顿棍棒只怕要一个月才能养好啊。”
孙伯强笑了下道:“叛军不出城,倒拿我们这些小卒来出气。末将也用不着养一个月了,倒不如被周将军的一顿军棍打死了干净。”
“孙兄弟。”陈季忙道:“今天挨棍棒的那些弟兄们都怎么说的?”
“还能说什么。”孙伯沉下头道:“发发牢骚而已,心中万丈的怒火,可嘴上谁又敢再多说什么。就周将军那脾气,敢说错一句话又是二十军棍。”
陈季缓缓点了点头:“唉......周将军跟着陛下打了几十年的仗,身经百战。我等只有听命才是,同心协力,方能击溃叛军。”说着,陈季拍了拍孙伯的肩头道:“你好好养伤吧。”说着,站起身便向帐外走去。
陈季走出军帐,孙伯趴在榻上等了片刻,自觉陈季已经走远,忙一咬牙从榻上坐起来,来不及穿好盔甲便忙跑出营帐。
周勃正坐在中军大帐内咕嘟嘟的喝酒,只见孙伯快步跑了进来。周勃慌忙放下手中酒坛忙站起身道:“如何?查到了么?”
孙伯忙道:“细作便是末将的百夫长陈季,这次决不会有错。”
周勃忙走出帐外张望了一番,见大帐四周无人,忙又转身进帐问道:“你可敢肯定?”
孙伯忙道:“必然不会有差。最近这段日子每每被将军责打的士卒回帐之后,陈季都会去探望。刚刚陈季也来探望末将,他先让末将用不着支支吾吾的说话,等问出末将的心里话后,陈季还问了别的士卒是什么想法,等末将把这一切都说了后,他便突然说让我们不要心生异心,要同心作战。这岂不是有意转移末将的注意力么?”说着,孙伯沉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说道:“还有,末将刚刚想起来陈季是宛朐人,和张春是同乡!”
周勃缓缓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好,终于把这个探子给找出来了。”说着,周勃看向孙伯问道:“苦肉计把你们打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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