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老百姓刚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日子,最怕清军进入山西肆虐,各地议会早就自筹粮饷整训民兵,我们建防军不过是顺水推舟,老百姓没有什么怨言。”张之耀答道。
李榆又向白显志问道:“公民义务当兵,军饷改补贴,营兵有什么想法?”
“营兵数量本来就少,如今军队大扩编,保留的精锐几乎人人升官,军饷照拿不误,还有所提高,被裁撤下地方的也能在守备所大小当个官,兄弟能有什么想法,巴不得早点开战捞军功。”白显志淡淡一笑回答。
山西的情况与其他各省差不多,看来此次兵制改革基本成功,李榆心里觉得轻松,半闭着眼开始考虑其他问题。
“李汉民,你到底打不打东虏?”退职官员张鹏云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拐杖使劲戳着地说道,“那帮禽兽为非作歹、屠戮生民,你难道忍心看着天下人受难。”
李榆吓了一跳,沉吟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不但想打,还想一举解决辽东问题,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费从何而来?这是我在路上收到的信,在座的都是我大同显官,请各抒己见。”
信是李富贵写的,详细陈述了两院与总理府有关铸币权归属及无限法偿的争议,坦率承认自己学识不够,查泰西诸国皆以金银为钱,而中原各朝既缺金银亦少铜矿,宋元两代发钞为钱,财尽钞废而致败亡,明发宝钞亦失人心,两难之间难以决断,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结果如何都将影响后世,故请总统审时度势而定。
最聪明的李富贵不敢决断,其他人更觉得棘手,议论好一阵也没结果,张道浚轻声说道:“宋元明三代教训深刻,也许发钞为钱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子玄大谬,鲍大伟说得有理,朝廷总是克制不住发钞的欲望,宋元明发钞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朝廷独揽铸币权,不能证明发钞这条路走不通。”韩霖立刻反驳道。
“历代皆以农为本,重本抑末即可减省钱币,然山陕贫困非工商不足以自给,而工商又需大量货币,此事遍观史书也无解呀,”张鹏云很沮丧地摇摇头,看着李榆说道,“不如将此事置后不谈,还是加派税赋吧,百姓深受国恩,也理应为国多尽一份力。”
“老先生,山陕大难二十年,百姓稍有生息,如何能多尽一份力,晚辈以为将银钞局至于议院之下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最好办法,既可回避铸币权国有,制约政府发钞欲望,又可保护公民私产,激发大户投资工商,此乃利国之举也!”张之耀说道。
“观诚言之有理,人皆好利,以金银为钱必藏于私室不出,以钞为钱又恐政府滥发掠财,将铸币权归于议会并实行无限法偿,钱钞才能取信于民通行天下。”范永斗看着张之耀点头赞赏。
“铸币权握于商贾之手,将来金银外流又该如何?这个风险太大,拿不准的事还是暂时不做好。”张道浚摇头道。
马立克年纪轻、资历浅,不敢多说话,这时忍不住开口道:“我大同乃新国家,非中国也,所走的路与历代截然不同,不敢冒风险如何能走到今天,晚辈以为与其左右徘徊不如顺从民意。”
李榆挥挥手,向一直闭目眼神的李天经问道:“老先生熟读中外书籍,可知古今中外各朝败亡的根本教训何在?是否在于钱币之策?”
李天经想了想答道:“钱币之策只是其表,无道、纵欲、视民如草芥才是根本。”
“我明白了,”李榆起身向李经天深施一礼,然后向众人说道,“钱币乃民之所用,信用也必取之于民,公民既然不信任政府,我们又何必强夺在手。”
李榆当天夜里给李富贵回信八个大字——“顺天应民、与时偕进”,第二天看望了大科学院各位圣人之后,便携张道浚离开太原下到山西各州府巡查。
总统府不表态,参众两院更加咄咄逼人,吴牲陷入困境,这时自由党总理党务鲍震、银钞局知事黄达找上门,三人既是扬州同乡,又是多年的死对头,彼此非常熟悉,见面就直截进入正题。
“鹿友,参众两院拟出一份《官制修订章程》,你看了满意马上可以表决通过。”鲍震笑眯眯地掏出一叠公文。
这份章程对联邦中枢官制做了重大改革:总理府现有各司局合并调整为内务部、外务部、度支部、兵事部、工建部、农牧部、宣教部、殖民总局,八大部局下设司局,驻各省分司升级为局;大法司改为联邦最高法院,驻各省分司升级为高等法院;审刑司改为联邦最高审刑院,驻各省分司升级为高等审刑院;总统府吃了大亏,下属三个司只涨俸禄不升级,提塘司的境内办案权还被划归内务部、核准输出货物权被划归工建部,军械司今后也只保留订购、检验军器权,其他职能划归工建部,满洲司是临时机构职权维持不变。
总理府职权扩大,原有官员几乎人人升官加俸,谁敢阻挡修订官制,绝对引起官员公愤——吴牲看完《官制修订章程》,强压住怒火紧盯着面前两个同乡。
“鹿友,银钞局作出决议,承销以后二十年的国债,我们自负盈亏,只收八分年息,总理府的军费乃至战后的花费都解决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黄达乐呵呵说道。
“你们这是逼宫,”吴牲冷冷地开口了,一拍桌子喝道,“国事如此艰难,你们还处心积虑谋取私利,把铸币权和国债承销权都拿去,将来发生什么,你们考虑过吗?”
“不要以为只有自己爱国,你们这些做官的可以改换门庭,我们却没有任何退路,比你更爱这个国家。”黄达脸色一变厉声回应。
鲍震摆了摆手,拿出《银钞局章程》放到吴牲面前轻声说道:“签字吧,参众两院已经有人准备弹劾你贻误国事,千万别把事情搞大。”
“算你们厉害,拿去找总统府吧,”吴牲愤恨地签了字,然后把笔狠狠一扔,冲着鲍震、黄达背影喊道,“我已经联络同志成立联邦党,我们以后接着斗!”
“自由党接受挑战。”鲍震、黄达一起回头答道。
《银钞局章程》很快经总统府核准生效,这场风波总算平息,中枢各官署随即改革官制,人人获利的事自然不会有阻力——联邦内政大事基本打理妥当,下面该对付清国了。
十一月中,李榆回到大同,四位海外客人已等候多时,听到消息急忙赶到总统府大同行辕求见。
荷兰、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派驻大同通商大使卡隆、肯特在那木儿的引导下进了行辕二门,西班牙特使菲利普、葡萄牙特使保罗却被带到一间厢房等候——西班牙、葡萄牙终于搞明白了,支撑联合亚细亚公司在海上横行霸道的不是荷兰、英格兰,却是一向很低调的大同联邦,现在烧香拜佛晚了一点,但总比不来好。
“菲利普先生、保罗先生,早上好,我先陪你们一会儿,总统阁下很快会召见你们。”崔二定教士微笑着走进来。
此人受到过教皇召见,有传闻说罗马教廷有心培养他成为第一个东方红衣大主教,这是一位高贵的神父,在澳门时就见过面,菲利普、保罗急忙起身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