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谈扬州了,豫亲王,你摊到大事了,审刑司受理了扬州屠城案,以后有你好受的,韩岱、伊尔德,还有图赖,你们也跑不了。”
“不是我们干的,都是那帮降兵为非作歹,”韩岱、伊尔德矢口否认,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呀,你大同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谁说大同管不了你们,我们总统难道不是太宗皇帝亲封的大清晋亲王吗,不认账是不是?”范二喜恶狠狠说道,韩岱、伊尔德一时无语,眼巴巴瞧着多铎。
这算什么事呀,大同三天两头干涉大清国内政,搞得大家都有点神经兮兮,多铎向四周看看,还好,殿内没有汉人、蒙古人,还不算丢脸。
“本王对大同历来亲善,在扬州曾特意下令保护大同公民,可恨降兵不听军令胡乱杀人,祸首已被斩首示众,这一点老胡可以作证,至于我大清兵杀明国人不关大同的事吧。”多铎严肃说道。
“就是嘛,我们还赔了钱的,凡大同公民死难者每人给一百两银子,老胡走的时候领了两万多两银子,这件事就过去算了。”韩岱说道。
“休想,扬州城内数十万人被你们屠戮,繁华街市一片血污,这份冤屈如何伸张?”胡春水猛地站起来,指着多铎怒吼,“城内的大同公民多是我自由党员,你图谋钱财、杀害同志,罪不可恕,本党绝不会饶了你。”
“胡说,我哪杀了那么多人,你休要血口喷人,自由党那里有我嫂子做主,你算什么东西!”多铎也站起来吼道。
博洛很认真地说道:“我大清兵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连明国人也承认我们比明军好,如果不是那个史可法抗拒不从,扬州根本不会出点事,其实历代王朝更替哪有不杀人的,明国太祖、成祖屠城的事也干了不少,比起这两个屠夫我们算不错了,我看这件事都赖史可法和那帮明国烂兵。”
博洛读过不少书,说话就是有水平,满洲官员恍然大悟,马上向史可法和明军头上泼脏水:
“老胡,你们的人请史可法离城,结果被他下令斩首,这总是事实吧,你应该找他算账吗,据说此人已经逃跑,我们杀的那个是假的,这样吧,我们抓住此贼一定交给你们。”韩岱胡说道。
“我们八旗兵人生地不熟,进了扬州城就找不到北,能杀几个人,都是那帮降兵滥杀,只有明国才养的出这帮坏家伙,全赖在我们头上不公平。”伊尔德也在抱怨。
满洲人七嘴八舌辩解,清军都变成了好人,史可法和明军反而成了罪魁祸首,范二喜懒得再听,挥挥手叫道:“这件事就由大同法司裁断吧,眼下我们的商船都在江面,我提议在下关码头大市三天。”
众人一起拍手叫好,大清兵口袋里正好有钱,烟酒是必须买的,嘴馋的还要买点糖吃,大伙都盼着大减价呢。
黑幕交易完成,清军后路暂时无忧,多铎马上胆子大了,命令贝勒博洛、固山额真拜音图率大军直驱杭州。
杭州,这座幽静的东南之城此时波诡云集,马士英到达后很沮丧地发现,浙江一省居然无官军可用,总兵方国安已经率军去芜湖了,也无钱粮可调,南京已经把浙江搜刮空了,这还干个屁事呀。皇上应该到了黄得功营中,如果能一仗扭转战局,大明也许还有救——马士英和浙江巡抚张秉贞互相安慰,但这只是个梦,没过多久朱大典、方国安带着败兵逃到杭州,同时带来个噩耗,大同也出兵了,还抓走了皇上和阮大铖。
诸臣一片哀鸣,惶惶不可终日,马士英和张秉贞等浙江官员商量,决定先立皇统稳定人心,正好潞王就在杭州,既然大家都称其贤明,那就是他了。但潞王确实聪明,认定这把龙椅太危险,谁坐上去谁挨刀,死活不接受这份工作,群臣没办法又去求邹太后,邹太后流着泪反复劝说,潞王咬着牙总算答应了。
六月初八,潞王就任监国,马士英仍为内阁首辅,张秉贞为兵部尚书,但这个小朝廷刚开张就不和谐,朱大典、方国安以兵少缺饷为由拒不分守险要,郑鸿逵以不习陆战为由坚持不下船,清流领袖黄道周从南京窜到杭州,又向潞王大吹民心可用,若重用贤臣、罢黜奸佞,则朝堂人心振奋、忠义之士云集,可“上清钟山之尘,次复燕京之业”。
黄老头在含沙射影啊,火烧眉毛了,还扯些没影的事,马士英干脆把潞王召黄道周入阁的谕旨缴回——朝廷当务之急是与清廷和议,哪怕割地求和也要争取喘息时间,这是潞王和重臣的一致看法,黄老头入阁只能添乱。
朝廷派出的特使是陈洪范,这家伙去年从北京回来后,频繁拜会四镇军头,大肆散布失败言论,被很多人怀疑是清国放回来的奸细,但南京内阁一直拒绝深查——担当实务的人都很现实,此人是联系清国的一条线,是不是奸细并不重要,这条线现在果然用上了,可惜,潞王没有本钱和议,清军灭明大计既定,征讨大军十一日便抵达离杭州不远的西塘,陈洪范只能为自己打算了。
清军大兵压境,杭州朝臣想不出应敌之策,又把矛头指向马士英,谴责其卖国、专权、贪渎、妒贤。老马受够了气,干脆把内阁印信一交拔腿走人,不过,想甩摊子不干也难啊,浙江总兵方国安就不同意,追到郑鸿逵船上硬把老马拖到浙军营地,尽管老马一再说自己辞职了,但人家就认他这个首辅,拿不出军饷别想走人。
马士英被绑票,朝堂也不吵了,其实大家心里明白,马士英能力算比较强的,名声不好主要还是替朝廷背黑锅,换其他人做首辅未必干的比他好,而且一样要挨骂,内阁的印信始终没人敢接。这时,陈洪范跑回来报告,清军拒绝和议只接受投降,兵部尚书张秉贞也奏告官军兵力单薄、粮饷不足,实在无法一战,杭州绝不可再遭扬州之祸,为今之计或跑或降——潞王苦笑不已,打又打不了,跑又往何处去?
潞王下谕投降,朝臣们又分道扬镳,张秉贞等原浙江官员要翼护地方百姓决定随潞王投降,黄道周等人誓死抵抗又继续南逃,朱大典、方国安兵不过两万,本来就不敢一战,趁机打起抗清到底的旗号开溜。
六月十四日,清军不战而取杭州,博洛迅速派人招抚浙江各州府,杭州、湖州、嘉兴、严州四府纳土归降,其他州府也纷纷致书献媚,浙江收入彀中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天下大势瞬间大变,浙江备倭总兵王之仁与浙东在籍官员张国维、钱肃乐等人在绍兴拥戴鲁王为监国,福建总兵郑芝龙、福建巡抚张肯堂、难逃官员黄道周等人在建宁拥戴唐王为监国,两股势力打起大明旗号继续反清;而武昌的反应更为迅速,杭州陷落仅十天,便派兵进入南直隶的徽州府以及浙江的处州、衢州两府,随即在当地废黜明律、推行新政,似乎不打算走了——博洛与新任浙江总督张存仁面对乱局一筹莫展,只好向南京求助。
南京的多铎也在苦恼,江南好不容易安定,老十四就来添乱,下谕“各处文武军民,尽行剃发,傥有不从,军法从事”,这下麻烦了,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老十四糊涂但我不能糊涂,这种缺德事让汉臣去干吧,我们满人躲远点——多铎满腹牢骚下令各地官府遵诏办理,浙江的乱局暂时还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