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扯得太远了,还是继续讨论宪律问题吧。”
“那木儿大人吩咐过我,总统是联邦统一的象征,必须加强总统的权威。”西域提督阿术举手说道。
杨文岳摇头说道:“还是重建大唐好,总统既做天可汗,也做皇帝,这才两全其美嘛,天下为公、共和理政当然好,但那只是圣贤书中所言,历代从未实践,中国可以不要自由,却不能不要皇帝,这是国情使然。”
“杨斗望,你老糊涂了,复辟六百多年前的大唐何以取信天下,听说南京拥戴福王监国,我们索性拥戴定王称帝,大明正统在手,何愁不能平天下、兴华夏!”王应熊一直不死心,借着呵斥同乡又把旧事翻出来。
代表们立刻不满了,阿术愤然说道:“西域只听命于总统,绝不服从汉人朝廷,再说这种话我们立刻就走。”
“藏区也一样,只服从继承蒙古大汗权威的总统,其他人一概不认。”藏区第巴(总管)索南琼培马上附和。
“日本认为华夏自宋已亡,明国形同蛮族,不配领导东亚。”李正义也严词声明。
王应熊气呼呼地要反驳,楚王笑眯眯地问了一句“王阁老,山西、陕西的宗室有好几万人,你打算如何给我们发宗禄呀”,王应熊立刻瘫在座椅上闭口不言——大明宗室泛滥成灾,嘉靖年间地方存留就已养不起这些寄生虫,朝廷迫于无奈只好默认他们兼并土地,结果大片土地投充宗室名下不交税赋,藩王占地数万亩、数十万亩者比比皆是,优免的税赋全转嫁到百姓身上,这是大明的毒瘤,但朝廷却不敢碰?大同不认朝廷的账,宗禄一个子不给,还强令宗室田庄依法纳税,这帮家伙不怕朝廷却畏惧关外的蛮夷,不但毫无怨言,反而为保住身家、获得自由感激不尽,山陕由此才负担大减,有这些寄生虫在,恢复得起大明吗?
“我再次提醒诸君,大同联邦是个新兴公民国家,不是华夏也不是中国,这是佥事处的决议,不愿执行的人请自便,”云荣突然站起来,指着一只地球仪大声说道,“看看吧,天下有多大,区区一域何敢以四方为夷狄自居为中国,大同联邦之国土数倍于明国,夷狄也是国家之公民,岂可固步自封于华夏一族?”
“我们赞成各族共和,不要皇帝也无所谓,但宪律必须明确总统万世一系,大权神圣不可侵犯。”宋一鹤、颜继祖跳出来喊道。
马屁拍的太无耻,立刻遭来一片骂声,李槐微微摇头,走到旁听席向纽霍夫、戈登问道:“两位先生,欧罗巴如何处理这种问题?”
戈登想了想说道:“英格兰国王同时身兼苏格兰和爱尔兰国王,废黜国王将导致国家分裂,所以大多数人虽然厌恶国王,但还是希望保留国王,也许你们的总统应该称帝,有些事不能太着急,英格兰在四百多年前有过一部《大宪章》,至今几乎没有进步,你们制定了《归化誓约》,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纽霍夫耸耸肩:“你们的情况太特殊,东方君主的权力太大,几乎等同于上帝,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也许你们应该研究一下罗马史,不要强权的凯撒,但拥立一位奥古斯都,也就是第一公民。”
“奥古斯都,第一公民,这也许是个办法,”李槐沉思着点点头,对众人说道:“确实太心急了,我们走的路前无古人,一切都需要探索,如果有人坚持说自己手握真理,那不是无知便是无耻,唯有谦恭、谨慎地顺天应民、与时偕进才是万全之策……”
这时,总统府总领政务陈奇瑜向李槐招招手,把刚收到几份公文递给他,李槐看罢冷笑几声,望着一脸期待的众人,当众宣读公文。
北京提塘所报:清国摄政王多尔衮等议定迁都北京,派遣辅国公屯齐喀、固山额真何洛会携奏疏前往盛京迎接清帝车驾,另,巴哈纳、石廷柱近日将率军出兵山东;南京提塘所报:南京诸臣继五月初拥立福王监国,十五日再举行登基大典,福王正式称帝继承大统,年号弘光,朝廷内阁议定放弃北进复国,遣使与清国和议“借兵剿寇”,并加封吴三桂为蓟国公。
“东虏狂妄,南臣懦弱,大好河山将落贼手,天亡大明也!”宣大总督王继谟一直保持沉默,此时忍不住仰天高呼。
关内代表一片哀鸿,王应熊沮丧地骂道:“一群混账,竟然妄想与虎谋皮,南京诸臣个个该杀!”
陈奇瑜长叹一口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做过大明五省总督军务,非常了解朝廷,北京办不好的事,南京更办不好,我对朝廷无丝毫信心,大明若亡,东虏实力倍增,天下必危矣,李汉民说过军队可以光荣地投降,我们也可以光荣地妥协……”
“如果南京朝廷败亡,大同是否与清廷打下去?”贺逢圣突然睁开眼插话问道。
“打下去,不死不休,直到解放辽东。”常书站起来坚定地回答。
李槐向陈奇瑜点点头,高举双拳向众人喊道:“陈总领说得好,我们需要一次光荣的妥协,首先巩固联邦内部的团结,以便整合全部力量应对危局,其他的就留给后世子孙解决吧,天下兴废在此一举,诸君努力!”
“努力!”包括贺逢圣、王应熊在内的七十六名代表挥拳齐呼。
六月下,南京,闲置两百多年的皇宫终于迎来主人——弘光皇帝朱由崧,一位两个月前还在淮安寄人篱下、穷困潦倒的藩王,那时的他满心渴望北京的堂兄给点钱好安个家,一转眼却君临天下,真像做梦一样啊!不过南京不如老家洛阳好,这里总有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板着脸教训人,而且天气太闷热,他的一身肥肉实在难以消受。
“大同李榆狡诈多变,先帝在日便目无朝廷,邀我出兵山东必不怀好意,陛下切不可入他圈套。”高宏图出列奏道。
“江北四镇不堪一战,却屡肇事端,史可法出京督师也只好安抚,臣以为当今大事乃剿灭流寇为先帝报仇,山东当徐徐图之。”姜曰广点头附和。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榆的来信,老实说,他在洛阳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福王府,除了看戏解闷别无所好,读书自然更马虎,文臣奏章对他如同天书,这封大白话写的信反而更合胃口。
李榆在信中自称“奉先帝遗诏大明晋国公、总理三边、宣大、直鲁、辽东军务、大同总兵”,有逼迫新朝认可遗诏之意,但同时也在示好,定王殿下留居大同无意大统,所以他愿意继续尊奉南京朝廷。李榆同时分析了当前形势,认为流寇乃疥癣之害,减免税负与民休养生息即可平定,而东虏之患却不得不防,朝廷设防徐州太靠南,至少要向北推进到兖州,清廷初入山东立足未稳,王师一出必然响应者云集,再与沂州、青州的大同军连为一气足以与敌周旋,山东在手则江淮稳固,朝廷即可清理内政,养精蓄锐以待大变,最后还强调“强敌相临切不可示弱,以弱侍强则内外生变。”
“马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转脸问大学士、兵部尚书马士英,这是他最信任的定策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