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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岚宗主神色不动,抬手微拂颌下长髯:“也罢,卿卿之疾,非一日之功,异宝珍药也非是随意就能采集到的,暂时配不得这一位药,也便罢了。”
红鸾,木轩二弟子跪伏着,闻听师尊虽无怪责,却不免失望,不由得心下惴惴,惶惶地不敢说话。
云岚宗主却也不会因此而责怪弟子,和声安抚道:“你们修为尚浅,那血线银耳并非是寻常药材,为师寻找了十多年都未曾有结果,何况你们?既然寻不到,也便罢了。你们去吧。”
红鸾与木轩二人神情懊恼,谢过了师尊,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红鸾木轩二人退去,那一旁一直微笑不语,姿容清丽出尘的少女道:“父亲,既然寻不到,那便罢了吧。父亲每每发现一方可能医治女儿的丹方,都要谴诸位师兄师姐出山探寻那些珍稀良药,前年更是险些害了恒苍师兄受重伤,自此以后,还请父亲不要为女儿如此操劳了。”
“卿卿……”云岚宗主默然无语。
傲来岛地方十万里,然而却只是神州浩土东疆海外一座岛屿,岛上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国度,这东云国更是在东方近海之地,实力羸弱,只因是国中云岚山中的道门云岚宗,在整个傲来岛的修道练气界中都颇有名望,这才保得安稳。
云岚宗的宗主云扬子,也是修道练气了三百多年,颇有几分功候,在傲来岛这一方天地之中大有名望的高人,十多年前忽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得欢喜,就是云岚宗合宗上下,也是无不视之如明珠,倍加爱抚。
却说这云扬子之女,云卿卿,自然就是适才吟诵黄庭的二八少女。
按说似云卿卿这等一门宗主之女,自然是理当自幼得到云扬子及一干宗内长老倾心辅导,灵丹淬身,真气养神,修道练气有成的。只不过不知是云扬子哪里拂了天意,还是这云卿卿天生命薄,虽然出于修道之家,不知是多少凡夫俗子艳羡的身世,却竟然天生一副不能练气的身子骨。
常言道,修道,练气,养神,求真。
此乃是修道人追求天道长生至理的事情,莫说是这小小的傲来岛上,就是西面广阔浩荡的神州浩土,乃至是更加广阔的天地之间,无论哪一路数的练气之辈,无不如此。
这云扬子之女,天生一股子灵气,悟性极佳,旬月而能诗书,一岁能诵道经,至三五岁时,乃父及宗内长老与之论道参玄,竟不能败,偶或有异论,连这些修了几百年的道,养了几百年的性的老家伙也不得不为之侧目。只可惜,当云扬子欲传她云岚宗上乘练气道决,以期能够继承云岚宗道统之时,却震骇发现,此女奈何虽有悟性,却无根骨,乃是天生无脉之人,虽能参悟道真,却练不得天地之气,化不了玄元真神。
人之一生,百载而已。云卿卿纵然心有玄机,却修不得一身气术道法,终究是要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百岁之后,魂归渺渺。
为此,云扬子穷其精力,甚至动用云岚宗的能力,遍寻良方奇术,十数年也无能为力。此番他于一册古籍之上,知有一奇门灵丹“玄元散”能解这无脉之厄,于是派门下弟子,根据这丹方,遍寻其中所需灵药,已历年余光景,独独还差这一味“血线银耳”,这才有了红鸾与木轩出山寻药,今日归来这一情形。
只要聚齐了灵药,云扬子便就豁下了老脸,去那南面虎丘国药师峰上,向那精擅丹药之术的须陀老僧,求炼一炉这玄元散,以期能解决女儿身上这天生无脉之疾。
云卿卿微微低着头,并不抬头,只是道:“道有云:‘以天定者,不可以违;以众决者,不可以逆。’,女儿既不受天眷,想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违逆不得,不若顺其自然,方是道法正途。”
云扬子慨然叹道:“我岂不知道法于自然,只是我辈修道明心,练气化神,终归还不是仙佛,人之执念,却是解不脱的,若是解脱得了,便已然成佛做祖,登仙羽化了。”
云卿卿便不搭话,她又岂不知,云扬子为一道宗主,却也是她之父亲,是修道之士,却更只是凡俗一人耳。
父女二人对坐无语,良久之后,云扬子洒然一笑,仍旧不乏几丝苦涩,却转过话道:“近日石生如何了?”
云卿卿闻言掩嘴一笑:“弟弟还不是如往常一样,把后山搅得一团混乱。昨日趁木轩师兄不在,还去偷了他房中前年云成长老赐下的一桶紫玉晶签来顽,幸好被我留了下来,明日便使人送回去。”
云扬子怃然笑道:“罢了,便给他玩吧,改日再给木轩一套便是。”
想象着此刻刚刚回来的木轩一回去便发现失了一桶紫玉晶签,那时明知是谁拿去,却偏偏无法发作的模样,云卿卿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好了,卿卿,为父还要去见宗内几位长老,天时不早,你去休息吧。”
云卿卿对父亲行了一礼,转身也向着后面而去。
望着女儿的背影,云岚宗主心中倍感无奈,同时他的思绪也飞转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少年名唤“石生”,是云卿卿的弟弟,也不是她的弟弟。
却说十六年前,云扬子与妻云昙仙姑刚刚有了女儿云卿卿的那一年,忽一日天象异变,云岚宗封山开启护山云光大阵,而一位寄居在云岚山中的连云扬子夫妇和宗内诸位长老都要以“祖师叔”呼之的老前辈却出山而去,回来时却扔了一个赤裸裸的婴孩儿给云扬子夫妇。
夫妇二人哭笑不得,便将这老前辈口中“镇山之宝”的男婴作了儿子养。
只是,惊异发生了。
夫妇二人带着这男婴回山,一连数日,婴孩儿沉睡不醒,夫妇二人运转练气士的法力神通,也不能发觉到底是何缘故。
奈何那位老前辈可不是他们敢随意招惹的存在,只好将这婴孩儿好生将养,竟意外发现,这男婴口中,竟衔着一枚非金非铁非玉,更似是石头模样的东西!
云扬子当即为这衔石而生的男婴取名作“石生”。
这一件事,合宗上下,但凡是早在十六年以前入门的弟子门人尽皆知晓。
这衔石男婴继续沉睡,一连八年。
八年,云卿卿被父母告知,弟弟是只有生有一种疾病,故而才沉睡不醒,只到八年前,已经长成小儿模样的石生忽一日醒来,张口便唤云卿卿“姐姐”,把个小姑娘乐得欢天喜地,自此后姐弟二人情谊甚好,云扬子等人也甚为欣慰。
只是有一遭,那位老前辈再不出世,连云扬子也不能知道,当年的婴孩儿,如今的石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