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有你督促正好。啧,我若是不小心损了这琴,你可不许叫我赔银子——昨日走得太急,身上没带银两,连酒钱都是别人垫付的……”
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月弄影轻咳一声,示意可以开始。
男子耸耸肩,深吸一口气,指尖开始在琴弦上游走。那曲调闻所未闻,如同满弓之相,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又如千军万马,破云而来,所向披靡的气势令人啧啧称奇;万千变化在其中,或高或低,或刚或柔,似广袤无垠的海域,你永远也猜不透下一刻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
“这是……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
“此曲唤作《云蒸龙变》,我谱的曲子,一时间只记得这个。”
月弄影惊愕于他的琴艺,缓缓站直身子,走近他身边,驻足凝望。
正当如痴如醉之际,琴弦忽的崩断两根,发出巨大回响,琴曲戛然而止。
抚琴之人怅然若失,低头看着十指,弦裂之时被划出几道细小口子,正往外冒着鲜血。
他幽幽叹了口气,仰面看着身边人,带着歉意笑一笑,赔礼道,“对不住,别人的琴……我控制不好力道。”
他好像早就料及如此,平静的好像伤口不在自己身上。
见其受伤,月弄影无心指责,慌忙扯了袖口布条替他包扎,眉头作一个拧不开的结,“琴的事就莫要在意了,倒是你的手没事罢?”
他站直身子,怀中还抱着断弦的琴,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流了好多血……心疼。”
是惜命之人啊,与自己并非同类呢。月弄影这般想。
沉默之际,眼前忽的又冒出几个身着战甲的人影,浑身皆被凶煞魔息所包裹,手中兵刃耀着寒光,慢慢向二人逼近,眸子中隐隐有一丝红色。
为首的四下张望一番,唾了口水嚷道,“还以为都搜刮干净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两个家伙……喂,你们两个不是凡人罢?可知道附近还有什么珍贵的药材和矿石?”
“是魔域苏芳一支的人……呵,真是想不到,因战争迷失本性,连这深山都不放过!”月弄影恨得咬牙,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村落被洗劫时的场景,绛红色的赤血大旗如同梦魇,无时不刻浮现在眼前,他取下腰间匕首,护着身边男子,“你到我身后去……”
“你这是要保护我?”他望着那抹青色背影,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
“啊,我不会让他们从我手里将病人带走的。”
“病人?那个……我算不上罢?只是伤了手指而是……”
“我是个医者,你有没有病,我最清楚。”月弄影简单回话,将匕首横在面前,护着他向悬崖边退,“那些魔物要的是灵药和矿石,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
“额,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计策,跳崖什么的……”
“……反正你能自己爬上来。”
“说的也是。”男子面露纠结,随即冷眸瞥向围过来的魔物们,阖眼一叹,“苏芳,苏芳,想不到魔域竟有好战的一群魔物,若是放任下去,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不知魔域又是何种光景……”
青衫花妖侧目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呵,就这副羸弱模样也想和我们做对手?先说好啊兄弟们,这可不是我要动手,是他们挑衅的,一会儿向将军汇报,可别把我供出来!大爷我,这就就陪你们玩玩……哼!死了可别算在我们头上!”为首的魔物冷笑一声,挥动着长矛大喝一声向两人袭来,“纳命来!”
月弄影眯起眸子,扬手正欲将匕首挥出去,然刀尖还未碰触到那家伙,身后之人便提着自己衣领向悬崖下一跃……
他视角忽转,眼角欲裂,正欲呼出声,身子一轻并未直直下坠,反而因某种力量的加持而凌空。
那些魔物停在断崖边,呆呆看着天空中凭空出现的金红色流光凤凰,忘了去追逐,或者是不敢冒然去追逐。
金红色的光泽渐渐消散,月弄影随着身边男子一并浮在云端。
腾翔之术么?那家伙竟能轻而易举腾上云霄?他到底……是什么人?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他不禁脊背冷汗涔涔——以自己浅薄修为,若是与那些魔物拼杀,只怕凶多吉少。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叫我墨丞便是。”锦衣男子松开手,目光依旧凝望着那些魔物,陷入沉思。
听得那二字,月弄影双眸一亮,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凌玄帝君……墨丞?”
所以说,天上掉下个凌玄帝君?这、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他不过区区一介落魄花妖,怎会与那般高高在上仙魔拱服的上古神明有缘相见?凌玄帝君手指上还扎着自己从身上撕下的布条,淡淡的青色被染做嫣红。
他身子有些颤:传言间的凌玄帝君竟是这般随意的家伙?
“怎么?不像吗?”墨丞看看他,笑了一下,“那下次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穿威风一点。”
“不,我只是觉得凌玄帝君应该不会喝得烂醉,也不会一脚踩空从天上掉下来,更不会掉进悬崖里还用爬得上来。”见他并无凌玄帝君的架子,月弄影不由说起玩笑话,拱手行礼,“方才在下多有逾越,请帝君见谅,至于说帝君是病人一事……”
“啊,你说得没错。”他低头用手掌按了下胸口,自嘲道,“我是病的不轻。”
“帝君……”
“我毁了你的琴,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墨丞朝他笑了一下,神色懒懒的,“如果你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回凌玄天界——既然看得出我有病,想来也一定有药方医治罢?去个平静又美好的地方,虽然有些杂事需做,却总好过独自一人在深山间弹无人能懂的忧伤之曲,至少,可以弹给我听……你,可愿意?”
愿意。月弄影垂眸应声,当真要化作山间的一缕风。
“愿意就好。”
他抿唇笑了下,似又想起什么来黑了脸,踌躇着问,“不过,我方才爬悬崖的样子……真的很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