馘国可以复国也未可知。”
这老家伙居然步步紧逼!哲霖心中暗骂,偷眼看看四周,不见哥哥景康侯的踪影——康亲王上门来,显然是已经和景康侯见过面谈过话了,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景康侯有没有做什么傻事?现在一无所知。不过,景康侯竟然容许康亲王独自在府中闲逛专门等着哲霖,恐怕两人已经有了些共识——或者景康侯是特意躲起来了?哲霖愈恨哥哥不中用,同时心里飞快的思索着对策。
正着时,传来清脆的金步摇之声,一个女子笑道:“咦,王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就见思韫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茶点等物,款款走来。到了康亲王的面前,嫣然一笑,道:“才说着要请王爷尝尝馘国风味的点心,王爷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见了二叔了。二叔文武双全又见识广博,可比我言谈有趣得多。难怪王爷愿意和他聊天。”
“夫人说笑了。”康亲王道,“夫人是一代侠女,老夫只有佩服的份儿。”
思韫笑得花枝乱颤:“什么侠女,如今也用不着了。还是做贵夫人舒服。原来人也真是有惰性的,一旦享受过富贵安逸,就再不想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不过王爷若是不嫌弃,妾身也愿意献丑,为王爷表演剑术,不知意下如何?”她说这的时候,一手捏了剑诀指向斜上方,一手背在身后,姿势颇为妩媚。
不过,哲霖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思韫背后的手心里写着两个字:“未应”。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管康亲王打的是什么算盘,景康侯和思韫并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下一步要怎么办,全看他如何应对。
得了这个暗示,他立刻就镇定了。当思韫走到庭院当中扭摆腰肢翩翩起舞的时候,他便来到康亲王的身边亲自端起茶壶来斟了一杯,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霏雪郡主的所作所为,下官的确清楚得很。王爷此来是想叫下官不要声张吧?若下官帮助王爷,王爷有什么好处给下官呢?”
康亲王正品茶,扭脸看了看他,眼中好像放射出精光一样:“年轻人就应该如此爽快。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情也就好办得多。老夫既然来求大人办一件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也有谢礼给大人——”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静静地推到哲霖的面前。
总不会是给他一叠银票吧?那就太可笑了!哲霖狐疑地瞥了两眼,那信封面上一个字也未写,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他暗道:反正看看也无妨。便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卷纸来,展开了,见第一页上写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冷千山用二十万两将其军中一个千总的职位卖给粤州商人钱某的幼子。双方见面几次,各在何处碰头,每次又有何人在场,谈话大意为何,皆记载得一清二楚。哲霖不由得一愣,抬头看了康亲王一眼。而康亲王只是微微而笑,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哲霖便看第二页,上面还是说冷千山,某年某月某日由于和属下副将张某意见不和,使人栽赃嫁祸,终以渎职罪将张某查办。当时有何人帮助冷千山陷害异己,各自做了些什么,也都记载详细。此后又记载了冷千山的夫人为亲戚求官职,以及其远房亲戚怎样仗势欺人指鹿为马鱼肉乡里等事,哲霖无暇一一细看,只能草草地将后面的几页都翻了翻,见也有写向垂杨的,也有写鲁崇明的,还有写董鹏枭的,记述之详细,简直好像康王府派了人从早到晚贴在这几个人身边看着一样。想哲霖搜集朝中文武百官的把柄,也知道一些冷千山一党的恶行,但却远不及康亲王的这一份详细。康亲王到底是更冷千山一党有私怨所以一直暗地里调查,还是康王府也豢养了一群细作高人随朝中所有人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康亲王。
“没什么。”康亲王笑道,“大人成立细作司,对外是要扰乱樾寇,对内难道不是为了肃清法纪惩治贪官平凡冤案吗?”他指了指那叠满是罪状的纸:“老夫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少大人已经知道,又有多少大人还不知道,今天一并交给大人,希望大人能善加应用。”
“善加应用?”哲霖掂量一下,纸上写的东西的分量远比这纸重,“王爷是想下官将这些交到吏部和刑部去,将冷将军、向将军他们统统革职查办么?”
“难道袁大人不认为这些祸国殃民的贪官应该革职查办吗?”康亲王笑道,“之前袁大人揭发了不少贪官,毫不留情,为何如今要顾忌冷千山一党?”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哲霖没的恨得牙痒痒的——之前那些揭发告密如何是他想做的?全是公孙天成在背后搞得鬼。本来所搜集的罪状是为日后连横合纵准备筹码,不想被公孙天成一搅和,全部失去了意义。现在朝中哪里还有人想亲近哲霖?恨的恨,怕的怕,要不是有竣熙撑腰,连细作司都别想成立。
不知道康亲王是否知道这背后的实情呢?不过,这件事不值得再去浪费时间。他道:“下官不是顾忌冷将军等人。他们虽然不是什么用兵如神的猛将,但除了董将军在监督兵器制造之外,冷将军、向将军、鲁将军个个都手握重兵,肩负着守卫大青河边境的重任,如果就此将他们办了,谁来接手这些边疆重镇?如今玉旈云正在北方虎视眈眈,我方冒然行事,就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袁大人原来想得还挺周到嘛——”康亲王道,“老夫就有点儿糊涂了……怎么好像你有时候考虑得十分周到,几乎有点儿畏首畏尾,有时候做事又看得不够长远,简直冲动鲁莽呢?”他摆弄着盘子里的点心:“比方说,方才京师百姓包围程亦风的府邸,要问他北方的情况——这背后的主使怕是袁大人吧?让老百姓请愿,逼人出战,这一招过去也有人使过,但是用在程亦风身上,没有多大的效果——程亦风是个书生出身,” 康亲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里装的都是仁义道德。论战术,他是完全狗屁不通的,他那所谓的一战成名,也不过就是逃跑而已。论战略,他是个苟且偏安的货色。大青河之战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应该乘胜追击。结果他却主张议和——即便是议和,他也没有仪仗胜利为我国争得什么好处。如今玉旈云秘密集结兵队,我看程亦风绝对不会出兵,就算整个郑国被玉旈云占领了,他也只会观望,除非玉旈云真的打过河来——到那时,他便消极抵抗。一旦玉旈云撤退,他就又会签订和约,满足于‘樾楚亲善,用不相犯’的表面文章。袁大人想借百姓请愿来煽动程亦风出兵樾国,以便借楚国的军队去帮助馘国复国,这是行不通的。”
自以为聪明的老家伙!哲霖暗暗冷笑——没错,他的最终目的也是要复国。只不过,他的考量远比康亲王所想象的要长远得多——程亦风的确是小心谨慎,也的确是有书生的婆妈之气——听说公孙天成曾经建议他用黄花蒿毁灭樾国南方七郡的耕地,他却坚决不答应,足见其妇人之仁。然而,不可否认,程亦风的固守之姿也符合眼下的形势。樾国已经日渐强大,即便楚国能倾全国之兵力渡河去与樾国一争,也不见得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一旦两败俱伤,随时让西瑤或者北方的蛮族渔翁得利。所以,眼下采取固守的策略,最能以逸待劳。在固守的时候,依哲霖看来,应该做两件事:第一,落实新法,富国强兵;第二,派遣细作,扰乱帝国。只要双管齐下,当楚国强大而樾国内乱之时,相信楚国上下也会看到北伐的时机成熟,到时自然可以把樾寇歼灭——在这期间,为了确保老百姓不因为饱暖安逸和一时的和平就忘记同樾国的血海深仇,他必须时不时的提醒大家樾寇的凶残与狡猾,这样,一旦外部时机成熟,民心也成熟,那些反对北伐的人——诸如程亦风就不会再有支持者。煽动民众请愿的用意原在于此。
然而这些根本用不着跟康亲王说——在这个老家伙面前装得越傻就越容易引出他的真话来。因此一言不发,等着康亲王的下文。
康亲王也果然接着道:“听说方才在街上,程亦风他不仅将出兵北方的事敷衍了过去,还当街给袁大人找麻烦,坚决不把自己逮捕的樾国奸细交给细作司,还要袁大人回家来写什么‘细则’,是也不是?唉,你们两个之间误会矛盾还真不少,今后要共事都困难,还怎么指望他帮你复国?”
这是要挑拨自己和程亦风的关系!哲霖当然听得出来:这老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他野心勃勃,不管他是想篡位也好,想将来操纵竣熙也罢,都必须解决程亦风——要么拉拢过来,要么彻底消灭。程亦风如此深受百姓爱戴,拉拢是为上策。但程亦风又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要拉拢他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康亲王就准备挤垮他。恰恰哲霖与程亦风又有矛盾,所以康亲王就选了哲霖作为工具?
他不禁暗暗好笑:你当我袁哲霖是个傻瓜么?想借我的力量来作乱,将来再一脚把我踢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别看程亦风迂腐不识变通,但这也正是他的好处——虽然我二人眼下有误会、有矛盾,但天长日久,互利互惠,程亦风总有看到我袁哲霖好处的一天。到时,我就可以跟他这个坦荡君子合作,何苦跟你这老家伙一起祸国殃民?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做出不耐烦的神气,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下官实在看不出来王爷说的这些跟揭发冷千山一党有什么关联。莫非冷千山一党被革职,程大人就突然从主和派转成了主战派了?就突然对下官也改观了?”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康亲王笑呵呵的,“你也晓得我国的‘战和之争’,想来‘冷千山和司马非之争’你也知道了——如果你再和程亦风争起来,便又成了一道新风景。”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唉,其实你们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程亦风这书呆子无可否认是治世之良臣,而袁大人就是乱世之枭雄。你们二人一个适合攘外一个适合安内,取长补短,才是楚国所需——同时也是光复馘国之所需。如果你们两个争起来,那就太可惜了。”
这是一句实话,哲霖想,然而从康亲王口中说出来的实话却让人很难相信。
康亲王接着说下去:“你知道程亦风在朝为官最深恶痛绝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党争。 ‘战和之争’就不提了,左右你也没法插手——因为程亦风一定是主和,而你多半主战,政见不同,最好别挑起争端来。而‘冷千山和司马非之争’却是你的大好机会——当初如果不是司马非力保,程亦风也不会成为民族英雄,所以司马非算是程亦风的恩人。而冷千山一方面跟司马非作对,一方面强力主战,另一方面还不服程亦风做兵部尚书,挖空心思要找他的麻烦。若能把冷千山一党铲除,在公在私,程亦风都会很感激你。”
“多谢王爷这样为下官和程大人的关系费心。”哲霖道,“但下官还是那句话,骤然将三位担负北方防务的将军革职,边境谁来守卫?”
“这个老夫也帮大人考虑好了。”康亲王道,“我国有许多优秀的青年将领,只不过因为现在老将当道,年轻人才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其实就连文官中也有不少将才呢——你知道风雷社么?这些士子当初结社是为了研习兵法,抗击樾寇。后来被程亦风劝阻,才又回头来读四书五经。今年恩科,风雷社有好几人和大人一起金榜题名。现在他们都是新法的主力。虽然他们没有一个是武将出身,但是论到兵书战策,他们比冷千山等人要熟悉得多了。他们又都是热血青年,若告诉他们北方诸将都是以群贪污*之徒,现需要他们文官代武职,他们必然同意——况他们都崇拜程亦风。程亦风自己就是文官代武职的嘛。”
“王爷说的也太轻松了!”哲霖摇头道,“熟悉兵书战策就能领兵么?我看他们只能纸上谈兵而已。就算他们真的有谋略,一群素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骤然被提拔成军中主帅,岂能服众?程亦风文官代武职是不错,但他头两次在战场上发号施令都是极度危急且别无出路的情况——当年的凉城之围,他手下指挥的也没有几个是正经的士兵。落雁谷之战倒是建立起他的威信来,后来他再去鹿鸣山剿匪,大青河抗敌,士兵们早已经信服他,这才能够成功。如今王爷要灭了冷千山、向垂杨等人,把文渊、高齐那些书生扶上将军之位,军队之中谁认识他们是张三李四?”
“袁大人所虑极是!”康亲王道,“风雷社这个例子只不过是老夫随口说说的。曾经参加过对樾战争的青年将领大有人在,正经武举出身的就更加多了。如果袁大人不熟悉这些人,老夫可以开个名单推荐几个。”
名单?哲霖心中一闪:这可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还不是要推荐自己的心腹党羽么?玉旈云在北方虎视眈眈,康亲王非但不关心怎么守卫边境,还处心积虑想着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将领的位置上——简直比冷千山还可恶!若让他得逞,别说光复馘国,就连楚国也要灭亡!
不过康亲王的话还没说完。他捻着胡须继续下去:“其实老夫推荐的,袁大人也许根本就用不上。袁大人自己不就是一个将才么?兵临城下是十万火急,将军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虽然不是火烧眉毛的情况,但是士兵们知道了真相,谁还愿意为这样的将军出生入死?这也算是紧急状况了吧?程亦风能够在落雁谷的危急关头掌握兵权,袁大人你怎么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北方军队的统帅呢?”
哲霖一愣:这个他倒没有想过。在他的计划里,之所以需要和程亦风合作,乃是因为程亦风掌握着兵权又深得士兵的爱戴。如果他自己能够成为第二个程亦风,他还需要那个书呆子干什么呢?掂量一下自己的本领,文才武学较之程亦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还掌握着一群江湖侠客,程亦风能做到的事,他袁哲霖没理由做不到,血液不由沸腾起来。只不过,驻守北方重镇的不单单是冷千山一党,还有个司马非。司马非会袖手旁观吗?
康亲王好像已经看到他心里去了,微微一笑,从袖中又取出一只信封来:“交友之道贵乎诚,能帮朋友做的,没理由不做。袁大人拿去用吧。”
哲霖也不客气,接过了,拆开略一浏览,里面记载着司马非的独生子如何在家乡与人争地的一桩陈年公案——这年轻人本来只是失手打死了人,但是怕给父亲一世英名添上污点,就硬逼苦主改了供词,又向那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地方官施压,结果那地方官不屈自尽,幸亏新官是个阿谀奉承的角色,将此案不了了之,风波才平息下去。
“这件陈年往事袁大人还不知道吧?”康亲王笑道,“其实别说袁大人,连司马非自己都不知道他儿子干了这样一件事呢!袁大人别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论到文才武功,他大概跟袁大人你也不相伯仲,三年前高中武举,现在任水师参将,驻扎在天江夔州府,是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如果要老夫推荐接替冷千山、向垂杨等人的年轻将领,这位司马勤应该是名单上的第一人了。如今先将他推荐给袁大人你,看能用不能用吧。”
这哪儿是将他推荐给自己,袁哲霖清楚得很,分明就是要挟司马勤投靠自己,借此控制司马非而已。康亲王可真够阴险的。不过奇怪的是,这老家伙既然掌握了这么多文武官员的把柄,早就可以将满朝文武操纵得团团转了,连篡位大概都十拿九稳,为何到今日才有所行动?而且为何偏偏要交给他袁哲霖来行动?
这时思韫的舞已经跳完了,最后飞身一跃,燕子般地落在康亲王面前,嫣然道:“臣妾献丑了,王爷用这茶点还合口味么?”
“很好,很好,”康亲王笑道,“还未请教,这茶是馘国上用的砖茶么?”
“王爷果然是个行家。”思韫答道,“馘国并不出产茶叶,一向依赖从西瑤购买。不过为了运送的缘故,西瑤商人将茶发酵,所以冲出来的茶水乃是金红色的,与别不同。”
“果然是好茶!”康亲王道,“不过,听说自从樾军占领之后,设立西方六省,一应服饰礼仪都采用樾制。樾人都喜爱绿茶,不惜高价从西瑤采购。因为樾军大批驻扎在馘国境内,许多店铺为了满足他们,也都转做绿茶买卖。馘国百姓很难再尝到砖茶了。长此以往,过多二十年,馘国的年轻人大概都要不记得砖茶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在人来说哀莫大于心死,在国家来说哀莫大于百姓髡发胡服却不以为意……所以复国要趁早啊!”
哲霖向思韫使了个颜色,让她暂时回避,自己对康亲王道:“王爷愿意助我复国,自然感激不尽。但我不想转弯抹角,一定要先问清楚这事——真的除了替王爷隐瞒霏雪郡主的所作所为之外,再没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了么?太子殿下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康亲王哈哈大笑:“怎么,袁大人以为老夫还想做什么?篡位么?老夫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要篡位来做什么?老夫的儿子,女婿都是封疆大吏,他们也都不是做皇帝的材料,与其让他们折腾一番留下千古骂名,还不如让他们做一代贤臣。太子殿下将是老夫的外孙女婿,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老夫唯愿殿下可以早日登基,成为一代明君。而老夫自己,也不会贪图那辅政的虚名——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开了。”
这叫看开了?哲霖心中嘀咕,他分明是想在幕后做一个下棋的人,只要棋按照他的意思来走,他就开心了,自然不图虚名。然而他说的也都很有道理——看当前的楚国,元酆帝这个天子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他穷奢极侈,没有他可能国家还好一些。果然是竣熙早日继位的好。程亦风谨小慎微,一板一眼,不是个抗击外敌的人才。哲霖不拘一格大刀阔斧,正适合给樾寇出其不意的一击……如果大家各展所长,各取所需,楚国会好,馘国也复兴有望……一切都是那样合理……是不过,越合理就越是让人难以接受。凤云诡谲的朝堂,尔虞我诈的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合理的事?
“大人不必急在一时答复老夫。”康亲王道,“老夫方才也说了,人之相交,贵在一个‘诚’字。老夫是真心希望楚国好,馘国好,才来见大人的。刚才给大人的那些东西,大人尽管拿去用。老夫不会因为大人拒绝帮助霏雪那孩子就将那些礼物收回——若是老夫想收回,刚才就根本不会给大人看了,是不是?只不过,老夫希望大人给霏雪这孩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她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相比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凤凰儿姑娘,霏雪应该是更合适的皇后人选,无论是她自己的学识手腕,还是她背后的这些力量——况且她现在也很想当太子妃,如果当不上,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麻烦来呢!”
哲霖心中暗暗盘算着,并不立刻答话。
康亲王站起身来:“老夫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大人如果需要吏部和刑部的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找老夫。”
“多谢王爷。”哲霖送他。
到了门口,康亲王又道:“对了,程亦风要你写的什么细则,老夫已经让人去把你当时提交的折子要出来抄了一份,这会儿大概也送到兵部了。大人要是急着今天就要接收程亦风抓的那几个樾国细作,这时候已经没有理由阻拦你。”
“果真?”哲霖吃惊,又连忙谢道,“王爷想的周到,下官不胜感激。”
康亲王只摆摆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袁大人留步!”便出了门去,上轿离开。
“你真的要帮他?”思韫从墙角转出来,之前所有的谈话她显然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老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咱们还是不要玩火的好!”
哲霖看着康亲王轿子远去,在巷口消失,才转身冷笑道:“我岂不知道?玩火是要烫手的,不过靠火取暖却是不错。”
思韫垂头想了想:“那么冷千山、向垂杨、鲁崇明、董鹏枭,你打算先办了哪一个?还有那个司马勤,什么时候去找他?虽然康亲王把他们的小辫子都告诉了你,但是吏部刑部都要看证据,你先要找谁开刀,我们该派人去找人证物证来了。”
“这个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哲霖道,“老家伙不知搜集了多少年,都够写一本《将军逸闻录》了,我要看完了才好决定——你说派人去打听符雅失踪的事,可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思韫道,“昨天皇后曾经派坤宁宫的太监戴喜带了人去西郊慈航庵接符雅,但是据说符雅拒不肯跟戴喜回宫,反而跟着一个好像是程亦风的亲随小兵走了。戴喜回宫后直抱怨,被我们的人听到了。而皇后昨天也微服出去过,到半夜才回来。去了哪里自然是不知道,但看时辰正是符雅所谓‘被劫持’的时间。”
“这么说是皇后想对符雅不利?”哲霖皱眉道,“皇后应该已经猜出白羽音不是个东西,所以打算杀了符雅推到白羽音的身上,一石二鸟?当时不知怎么的严八姐在场,所以就将符雅救走了?知道严八姐把符雅带到哪里去了么?”
“东海派的人跟了他们一段时间,”思韫道,“见他们一路向北,所以应该不是回严八姐的老家去。严八姐的手下都已经投靠了我们,他也回不去了吧。不知他到北方又可以投靠什么人。听说程亦风当众让你下不来台,莫非你还没有把他未婚妻的下落告诉他?”
“告诉他?”哲霖冷笑,一个时辰前,他还真想告诉程亦风,因为程亦风是他必须争取的盟友。但现在,形势已经逆转了。
“对,是要告诉他。”他道,“不过不是严八姐的事,而是皇后的事——”凭他那不爱江山爱美人,想来是要跟皇后斗的,而且绝没有可能会斗赢——任竣熙再怎么尊敬程亦风,怎么会允许一个外臣动自己的母亲呢?这天真的少年,再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心狠手辣吧?到时候不仅仅是北方的兵权要落入哲霖之手,恐怕这兵部尚书的位子也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康亲王这个跳板也可以烧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写
哼哧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