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谢灵克罗斯,有的是回家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作准备,另外一些是迪奇宣布家庭聚会已经结束,而不得不离开的。
金白利和拉克伦没包括在这群人中。他们要在谢灵克罗斯的教堂举行婚礼。婚礼场面不大,只有双方亲人和公爵夫妇参加。德夫林给他们发了特许证,不用等贴出结婚公告后三个星期再举行婚礼*。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金白利父亲的到来了。
德夫林已经写信给亚勃罗夫伯爵,并把这事告诉了金白利。
金白利不好意思过问是否德夫林已将她的丑闻告诉了她父亲。当然德夫林很可能不会,因为这事是不宜在信中谈论的。他也许只会简单地写上一句“你女儿已经订婚,只等你一到就举行婚礼。”
塞梭理查德会涸朴诏身前来。如果德夫林更确切地写上“你女儿很快就要与克兰麦格列高庄园主成婚,”那来得就更快了。
其实,只要提到拉克伦的名字,她父亲就肯定不是为嫁新娘而来。他会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金白利知道父亲根本不会顾及有什么人在场,他会大发雷霆。
塞梭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那时大家刚吃完晚饭,正在客厅各得其乐。如今客人都走了,这里已没必要不停地开展各种娱乐沽动了。
拉克伦和玛格丽特在客厅的一角下象棋。梅根正指挥着几个仆人把新买的蜡烛放到早晨才拿来的圣诞树上。金白利帮着迪奇把木雕的天使从一个个小丝绒口袋里拿出来,用来装饰圣诞树。
至于德夫林嘛,也站在壁炉架旁看着整体布局,不时地指点一下放东西的位置,还一口口啜着白兰地。
突然从走道上传来了金白利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有点光火:“那个该死的苏格兰人来谢灵克罗斯干什么?居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塞梭,见到你很高兴,”德夫林迎上前去,干巴巴地说“我想你已经收到我的信了吧?”
“什么信?我来这儿是因为金白利的名字居然和一个苏格兰人纠集在了一起!我很震惊,对此我一点也不想瞒你。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苏格兰人在哪儿?他究竟来这儿干什么?”
“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苏格兰人是我的亲戚,”德夫林毫不示弱地答了一句。
“上帝啊,亲戚?”塞梭大声叫嚷着,好像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我过去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许是我以为这与你无关吧,”德夫林冷冷地说“我想我们最好是到书房去谈。我妻子祖上也有苏格兰人,我希望你的无礼别激怒了她。”
塞梭这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么大叫大嚷反而让他显得更加愚蠢。金白利倒一点也不为他难为情,因为她对他的尖刻刁钻早已习以为常了。她只是感到抱歉,因为在坐的那些有教养的人现在不得不忍受他的这种暴虐。
塞梭环顾了一下客厅,看见了公爵夫人。只见她眉头紧拧,正望着他。“哦,夫人,对不起,我心烦意乱时往往会忘乎所以。
这件事的确给我的打击太大了。”
“可以理解,”梅根谅解地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们早就忘了。我们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来商量呢。”
“来吧,塞梭,”德夫林没等他来得及问是什么事情,就匆匆地带他穿过客厅,径直朝书房走去。
塞梭点点头正想走,转身瞥见了金白利。他眉头一皱,用命令的口吻说:“女儿,你跟我们一起去。你得向我解释清楚。”
他没等金白利点头赞同,就转身走了。他认为金白利不会违抗父命。其实金白利心里倒的确不想听他的,因为听塞梭说话简直是一种受罪,而且他这次的长篇大论肯定比往常更糟。但回痹拼来是没用的,他毕竟已经出现了。他还不知道她要嫁给那个苏格兰人的实情。不过,不会太久的,而且她最好是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金白利站起身来,看见拉克伦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儿去?”她建议道。“不过我提醒过你,这不会很开心,关于”金白利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当着外人的面说这话有些不妥。她希望拉克伦还记得她曾经说过她父亲不开心的原因。“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说完,金白利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这种时候拉克伦没必要在场,她过后会把整个过程告诉他的。
金白利到书房时,德夫林正坐在书桌后面。屋里有许多椅子,她靠墙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过她也不奢望能痹篇她父亲的注意。塞梭正站在屋子中央。金白利知道他宁愿站着,因为他习惯于坐在书桌后面那把象征着权威的椅子,可现在不是在他的书房里。
“你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女儿了,”德夫林体谅地说“如果你想和你女儿单独呆几分钟”
“没这个必要!”
吧脆得简直有点不近人情。这也说明塞梭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的感情到底怎么样。看见德夫林那诧异的表情,金白利差点没笑出声来。别人也许会认为塞梭在情感方面有点不对头,而金白利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就是她父亲的真实写照。如果有哪一天父亲对她不那么怪戾、唐突,那才叫怪呢。在金白利记忆中,这种时候从来没有过。对塞梭来说,温和就意味着不正常。
“那好吧,”德夫林平静地说。“你还没收到我的信就来了,所以我把信中情况跟你说说。我们讨论一下”
“公爵先生,不用麻烦了,我已经都听说了。我来这儿是想弄清楚,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
“我想你是说为了你女儿,那个苏格兰人打坎斯托子爵的事吧?”德夫林问道。
“不错。”
“你只听说了这件事?”
“是啊,”塞梭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啦?”
“我们说的是不同的两件事,在信里我可只字没提这件事。
那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两天后大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那你给我写信是为什么?”
“我是告诉你,有人向金白利求婚了”
“坎斯托子爵?”塞梭激动地打断了德夫林的话头。“太好了!我跟他父亲可熟了,他”
“现在已经证实了子爵是个贼,”德夫林冷冷地插了一句。
“别再提那个无赖了。”
塞梭诧异不已,愣了一会,说:“先生,对于坎斯托一家来说,这种指责未免太残酷了吧?”
“但事实摆在那儿。而且已经被证实了。”
“那么还有谁想要这个丫头?”
塞梭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压根儿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娶金白利。
德夫林听出了弦外之音,针锋相对地说:“她很试仆人们的欢迎。
我敢说还会有人来向她求婚的。不过她已经答应嫁给克兰麦格列高的庄园主麦格列高先生了。在信里,我也说了我很赞成这件婚事。”
“放屁!”塞梭咆哮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德夫林不悦地皱了皱眉,讥讽地问:“怎么,难道我没说清楚吗?”
“清楚,太清楚了!”塞梭就像当头挨了一棒,脑子里一片空白“该死!她不是在开玩笑吧?”
“塞梭,你反应这样激烈,我敢开玩笑吗?”
塞梭稍微回过点神来,说:“她明明知道跟苏格兰人搅在一起后果会怎么样!这是百分之百的笑话!我他妈的可没心思跟你们逗着玩!”
德夫林叹了口气,望着金白利说:“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跟他说明原因的,可你父亲根本不愿听。”
“没关系,公爵先生,”金白利强装着笑脸“谢谢你为我们俩做的一切。不过丑事终归要抖落出来,我们要让他明白现在已经没退路了。”
“丑事?”塞梭恶狠狠地瞪着她“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出了点格,”金白利说“拉克伦麦格列高被发现躺在我的床上,很不幸,我碰巧当时也在那儿。”
塞梭恼羞成怒,脸涨成了猪肝色,血管就像要崩裂一般。
“你这个贱货!”
他咆哮着来到金白利的面前。金白利抽搐了一下,闭上双眼,等着她父亲举起的巴掌落下来。
这时一个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声音传来:“你敢动她一个指头!”
金白利睁开眼睛朝门口望去,是拉克伦跟着来了。为了她,他跟来了。当塞梭抬手要打女儿时,德夫林也站了起来,他打算阻止塞梭。不过,要是等他赶到,金白利恐怕早被打昏了。
塞梭转向了门口。拉克伦像座山一样站在那儿,他那庞大的身躯让矮小得多的塞梭不由得仓皇失措。特别是当他看到拉克伦那铁青着的脸,更是变得不知所措。塞梭气极了,但他嘴上不愿闲着,只是语气已经不那么霸道,气焰也不那么嚣张了。
他的确是有点胆怯了。包括金白利在内,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麦格列高?”塞梭轻蔑地问。
“不错,确切地说我就是那个要娶这位小姐的人。因此不管你是她什么人,我都有责任保护她。”
“她可是我女儿”
“那就太遗憾了。”
“我是不会让她嫁给一个苏格兰杂种的。庄园主也不例外。”
“别那么恶语伤人好吧。”德夫林想打个岔,可两个男人都没理会他。
“喂,我说你没听到吗?”拉克伦继续对塞梭讲着“我和她已经上床了,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她必须嫁给我,否则后果”
“太对了,”塞梭反驳道“她这是自作自受!她妈的,她将自食其果!如果我能为她找到一个不计较她名声的穷光蛋,那算她走运!最好那穷光蛋带着这个贱货和嫁妆离我远远的!”
“我娶了她,就可以止住那些流言蜚语,难道你还要那么对她?”拉克伦有点不解地问。
塞梭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这贱人自找的!她明明知道我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该死的苏格兰人。要是她因为丑闻而抬不起头来,那是她自作自受!”
“金白,你说呢?”拉克伦问金白利。
“我”金白利刚开口,就被塞梭给打断了“她没有说话的权力!她左右不了我!”他蛮横地说着“一旦她选择了苏格兰人,就别想他妈的继承财产了!她只会遭到世人的唾骂!”
“那么,你也不会轻松,”拉克伦鄙夷地说着“你不会那么蠢吧?”
塞梭又一次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个白痴!这儿的事与你无关!你快给我滚!”
“理查德,别在我的书房撒野!”德夫林满脸不悦地说“我还有这个权利。”
可是拉克伦已经转过身去,低声骂着大步走出了书房。金白利看着空空的门口,伤心欲绝。
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去得又那么急,太出乎金白利的预料了。她以前提醒过拉克伦,说他娶她是不会开心的。现在事实也是这样。但是她想当然地以为拉克伦会不在乎,以为他仍然会同她结婚。
当然,他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他显然已经领教了她父亲对她的那种让人恶心的粗暴态度。但她现在不能忽略一个简单的事实:拉克伦的窘境要求他去找一位富家小姐,而不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姑娘。被剥夺了继承权意味着她将没有嫁妆,而他现在又很需要它。
第二天早晨,金白利下楼来吃早餐时,仍然感到精疲力竭。
说来也是好笑,遇到拉克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可现在昨天夜里,隔壁一点声音也没有,可金白利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仿佛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极了,让她一夜都没得安宁。
她完全可以感情用事,去告诉拉克伦她父亲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其实她自己就很富有,仍然可以帮他度过难关。那样一来,他一定会跟她结婚。但是毫无疑问他就是冲着她的钱而来,而不是看中她本人。当然,她也知道,要是真的证明了这一切是真的,那对她将是个不小的打击。她难道被伤得还不够吗?
一想到父亲要用钱给她买个丈夫,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金白利不禁心如刀绞。况且现在拉克伦也不一定就是看中了她的钱财,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冲着自己的钱来,那又怎么样?她可以把底交给拉克伦,等于买他作丈夫,至少自己还不至于太茫然。结婚意味着要和男人上床,和他做ài,现在她感觉与拉克伦做ài的滋味还真不错,简直可以说妙极了。可是要她跟其他男人金白利不禁不寒而栗。
她可以把真相告诉拉克伦然后让他来决定。当然,如果他正在为解除婚约而找借口,那她就不用自作主张地白费力气了。拉克伦是会以她被剥夺了继承权作借口,还是仍然愿意娶她呢?
金白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跟拉克伦说。她很幸运,刚拿定主意,一抬头就看到拉克伦站在餐厅外面的大厅里。他径直走过来把金白利拉进了客厅。这么一大早里面还不会有人。
一关上门,拉克伦便迫不及待地说:“金白,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已经成年了,所以没你父亲的同意,照样可以结婚。”
“不错,”金白利小心地回答“可是,拉克伦,他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果我没得到他的同意就嫁人,那他真的会剥夺我的继承权的。他说得出,也就做得出。”
“这我相信。这也正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韵地方,一个父亲居然对自己的骨肉如此冷酷无情?”
金白利无奈地耸了耸肩:“如果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痛恨苏格兰人,也许你会容易理解些。”于是她把经过简要地跟他讲了一遍,但刚说完,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看来,也没多少帮助是吗?他的偏见从来都是毫无道理的。”
“他为什么这样根本不重要,”拉克伦说“除非说他有改变的可能。看样子要他改变对我的看法是不大可能了。不过我毕竟是外人,不如你了解他。”
金白利叹着气摇了摇头:“恶习虽难改,可还有改的可能,但要他革除这种偏见,简直比登天还难。我母亲去世后,他遇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很想娶的女人,但即便这样,也没能改变他那个老顽固。这不仅仅是偏见那么简单,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尖刻、专横、固执己见的人。别指望他会变好。”
“我想也是。我问你,你会不会背叛他,不要他的祝福而跟我结婚呢?本来我昨晚就想对你说了,可当时又气又急,恨不得马上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金白利的心早已缩了起来“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和父亲永远断绝关系,很可能永远不再见他。亲爱的,你受得了吗?你会不会后悔?”
“拉克伦,如果让我永远不见亚勃罗夫伯爵,我倒是无所谓。
他根本不像位父亲,他从来没给过我一点父爱。我一直生活在他的高压政策下,他简直就是个暴君。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我被剥夺了继承权,对你将意味着什么?你除了要面对流言蜚语,还”
“麦格列高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拉克伦笑了。
“而且我将没有嫁妆了。”
“我想不会吧?”
金白利眨了眨眼睛“你能没有它而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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