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极度的困倦如潮水般涌上来,又迅速地消退,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前两次转换形态的时候,便是如此,所以……自己又变回来了?
叶无珉睫毛一颤,倏然睁开眼睛,纯黑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他发现了自己尴尬的姿势,不过并不着急,慢慢从地上坐起来,黑金长袍缓缓收拢,明明是狼狈的动作,却显得十足地优雅而贵气。
修为比前一次在密林中醒来又高了一个小阶,但也不过练气中期,叶无珉嘴角轻勾出一抹讽刺,神识倒是没有减弱,只不过能隐隐感觉到天道给他设下的那条线。
凭借神识灭杀修士于千里之外是做不到了,简单的神魂筑梦术还是可以用的,眼下倒也足够了,今日所受之辱,便从梦中讨回来罢。
叶无珉不多想,这变身的时长与规律还需摸索,不过抓紧时间总归没错,于是推门而出,将昏倒在地的谢钦拖进回屋里,那几颗已经捡到一半的筑基丹则被随意地踢到了门口。
桩桩件件都是黑历史,叶无珉觉得自己没有碾碎掉就已经很是客气了。
将人直接放在地上,叶无珉盘膝而坐,伸手握住谢钦的左手便闭上了眼睛,神魂筑梦之术所消耗,与距离修为差距有关,上一次他在密林中,不过是借梦给叶初带了一句话,就差点受到天道反噬,这一次,倒是要仔细些。
无形无色的神识从他体内缓缓延展而出,化为千万道丝线,落在谢钦的身体上,将他紧紧地缠缚住,渐渐的渗入体内,向着他眉心识海汇聚而去。
昏迷中的谢钦觉得身体忽热忽冷,极不舒服,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他不能动,不能言,只能待到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才渐渐要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入梦了吗?
谢钦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只觉得熟悉到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若说现实,方才那白茫茫的诡异空间,又如何解释?
然而若说是梦境,看着这与现实一般无二的草庐,他又有种时光倒流回了两年前的错觉。
冷硬着一张脸,他低头,发现自己正直挺挺地跪在草庐外的青石板上,好似回到了师父仙逝前的那一天,天空阴霾,隐隐有寒风呼啸,几只灵鸦飞起嘶叫,凉意渗进心里,让人浑身发冷。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抬头紧紧地盯着那被打开的木门,果真听到了记忆里那个苍老和蔼的声音,颤颤悠悠的,夹杂着咳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谢钦,进来罢。”
谢钦浑身一震,一种极其浓重的哀伤充斥在心房,熟悉的语调,熟悉的五个字,熟悉的走向,是否意味着自己还要再经历一遍恩师离世的痛楚?
按下心中伤感,他还是连忙起身,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屋里,尽管他已经知道事情接下去的走向,而且很抗拒那个结局。
但是谁让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师父了,所以即便是在梦中,即便最终还要再失去,即便是虚幻,又如何呢?
他只是想见一见罢了。
谢钦进了房,草庐里的摆放还是记忆里那种简陋的样子,一桌一椅,一柜一床,他的师父,丹青宗先掌门谢明安,此时正披着一件寝衣,半靠在床头。
他须发皆白,长长的胡须放在被面上,粗糙削瘦的手缓缓地在上面抚摸着,眉宇间透着一股死气,眼神却灼灼发亮,和蔼地看着他。
谢钦心里一咯噔,果然是那一天,看这回光返照的样子,留给自己的大约也就只有几句话的时间了。
“师父。”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老人露在外面的手暖了暖,才塞回被子里面,他低着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复而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高冷表情,一脸孺慕地看着老人,眼眶微红:“我舍不得你。”
已经知道接下去会发生的事,谢钦却说了原来没有的话,他隐隐渴望着,说不定,从这里开始,接下去都会不同呢?
毕竟……这只是个梦而已。
“一转眼,你就这么大啦,我记得当时刚捡到你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呢。”
老人恍若未觉,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伸手比了比,又落在谢钦的头摸着,才刚刚放回被子里的手掌上,那一点温度迅速消散,变得冰凉,如同谢钦的内心,他苦笑一声,即便是在梦里,都不能如他所愿吗?
“师父,别说了,徒儿好想你。”谢钦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谢明安的脸上,明知无法改变,却还是固执地说着其他的话,再多看几眼,反正……这也只是个梦而已。
“是啊,二十年,丹青宗在我手里,却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当年…………”老人感叹着,牛头不对马嘴,似乎是在和另一个人对话一般,脸上出现了悔恨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才开了个头,就沉默了下去,不再说。
谢钦记得当时师父说起这句话时候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挣扎,像是恨意,又像是原谅,他固执地沉默着,不想陪谢明安陷入回忆。
不语是不想接口,因为他知道,一旦接口,接下去,就真的是两句话的时间了,可是,自己不接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还不是一样……
谢钦惨然一笑,便看见老人虽然没有听到他的答话,但还是露出了一个和记忆力一般无二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丹青宗的掌门,为师做得好辛苦,终于到现在,可以不用再做了。”
老人说着放下,但眼神却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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