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房子卖掉了做本钱,又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了一大笔钱,可谓是破釜沉舟,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地下室里,三十几平米,转个身都会撞到人。走廊上就是做饭的地方,尽头是公共厕所,连洗澡也不方便,要把水提到房间里去,锁上房门,在圈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蹲着洗。我们睡的床是小区里人家搬家之后丢了不要的,我妈喊我一起把两张床抬了回来,中间拉上一张帘子,也算是两个小房间了。我妈还从废品收购站拉回来一个黑色的衣柜,她没有花钱喊人搬,一个人扛了两条街,硬是挪回来了。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看不出人世心酸。我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在新的小学里开始树立起我的老大形象,打得所有小孩都服我我才觉得有意思。
我爸也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的公司有了一定的起色,贷款还了,房子买回来了,并且还让我们搬离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住进了一个小区里。我们在小区了住了五年,别人是在七岁八岁的时候最调皮,而我是无论哪个年纪都让人不省心,连狗都嫌。小区里的人几乎每天都听得到我妈打我时愤怒的咆哮声和我挨痛时的鬼叫声还有“竹笋炒肉”的声音,那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小区里没有人不认识我,一些叔叔阿姨带着他们的孩子路过我身边时一定会抓紧机会指着我当反面教材给他们的孩子上一课先——但是那些孩子是近乎崇拜地看着我,因为只有我敢跟小区里那个小霸王打架,把他肥得像猪头似的脸揍得更像一个猪头。还嚣张地放话:“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女孩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得!”当然他有纠集过一群孩子来揍我,结果一群人被拿着块破砖的我给吓走了。
有一次我被我妈打得特别凶,鸡毛掸子抽得我背上青一道紫一道地,我晚上趴在床上疼得睡不着,心里就憋屈了起来,我偷偷给老爷子打电话告状,结果老爷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做了三个小时车赶过来了,冲着我妈和舒建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从此以后,我一受委屈就给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也每次都来给我出头,很给我面子地冲我爸妈发火,血压就是这样发火发上去的。我妈被老爷子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在心里暗自得意着,一点也不明白那时候身体不怎么好的老爷子是怎么忍受三个小时的舟车劳顿的。
我的调皮是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的,踏入人们所说的青春期的时候,没人给我定义为调皮了,这叫叛逆。而我的叛逆又并不止步于打架斗殴,最爱干的事还是捉弄老师,那时候我总在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师这种生物,成天把你像犯人一样盯着,一个不顺他的意还叫家长,这和一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嘛,一个委屈就说:“我要告诉我妈妈!”——这里只不过是把那个“我”字改成了“你”字。告诉我妈妈的结果自然很明显,我被暴揍,然后老师被我整。
上初中时,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给了我一巴掌就因为我让她儿子摔了个狗啃泥,我因此怀恨在心,往她茶杯里下泄药,不过她应该要谢谢我,我让她腰上的大游泳圈廋成了小游泳圈,尽管她拉得站都站不稳;上高一时,我把班主任锁在了办公室一个晚上因为他把我爷爷叫来了,当着爷爷的面训了我一顿,让我爷爷很没有面子,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啊。那个晚上可真冷,风直刮,雨直下,即使他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把办公室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可最后还是感冒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打的喷嚏次数比讲话的字数还多。之后我还对校长伸出过毒手,那时我们的校长以爱体罚人而闻名,不记得我犯了什么错去了,他让我做了两百个上下蹲,三十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还用棍子抽我手心抽了二十八下(本来要抽五十下的,结果打到二十八的时候,棍子断了。。。。。。)。第二天,我下楼梯的时候腿直哆嗦,笑一下肚子上的肌肉都疼得不得了。后来我给校长的下了一片安眠药,趁他死睡的功夫,用剪刀把他的头发剪了个地中海,那叫一个艺术。问题是他还浑然不知地给我们开全校师生大会,学生们笑得那叫一个喜庆。我在队末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然后,大概是我十六岁那年,舒建国买了栋别墅,我们全家一起搬了进去。这就是在这一年,我认识了韩飞。